|
(八)难伺侯的婆婆
廖金生的父亲廖世保是个老实巴交的山民,对家里的事从来不闻不问。可母亲刘翠莲却是个名堂蛮多的人,她是金生的后娘,嫁过来后没有生育,但凡事都由她做主。廖金生当民兵营长,每月有几块钱津贴,都要交到她的手上。自从凤菊进了门,绝大部分家务事都交给了媳妇,她摆当婆婆的谱,当起了甩手掌柜。
云冲生产队更穷,每十分工只有二毛钱,凤菊嫁过来后坚持出集体工。婆婆煮饭,那饭甑里十有八九是红薯丝,很难看到成团的白米饭。凤菊打饭的时候,白饭尽量扒给公婆吃。中午和傍晚收工后,凤菊飞快地去菜园里掐菜、洗净,然后炒菜。饭后又负责收拾洗碗。
凤菊在廖家的地位很低,婆婆嫌弃她出身不好、没有父母接济依靠;嫌她劳动力差、挣工分少;嫌她不能干、挑剔她炒菜不好吃。凤菊从小自卑,对婆婆的数落和唠叨只能忍气吞声。而廖金生对后妈的过分行为则不闻不问,一概叫凤菊忍让。凤菊有苦无处申诉,只能怪自己命苦。
新年伊始,凤菊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感觉身体不适,畏寒、头晕、乏力、嗜睡;食欲不振、厌油、恶心、晨起呕吐等。还有就是尿频、乳房胀痛,乳头乳晕着色加深。她由于身体瘦弱、营养不良,怀孕的反应非常剧烈。
婆婆明明知道她怀孕了,不但不悉心照顾,反而指责她娇里娇气。凤菊只能继续出工,家务事一点都没有减少。
“金生,你要当爹了。”晚上凤菊推开丈夫,拒绝了他的性要求,委婉地说,“我实在闻不了油烟味,你能不能要你妈炒菜呀。”
“凤菊,你不是在城里。”廖金生说,“我们农村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那么多讲究。有的人生小孩的头一天还在菜园里干活呢。”
凤菊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流泪。她后悔不要彩礼、作践自己;后悔自己轻率、当初那么早就结婚。可是,世上哪里有后悔药买呀?
日子就这么熬着,转眼到了秋末,一个小男孩出世了。廖家人都很高兴,他们家人丁不旺,三代单传。凤菊算是立功,给廖家传宗接代了,廖金生给儿子取名廖小龙。可是凤菊却高兴不起来,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只有五斤。自己营养太差,坐月子时鸡蛋都没有吃几个,更别说吃鸡、猪脚之类发奶的好东西了,一点奶水也没有。婆婆刘翠莲干脆对她不管不顾,就给小孙子喂米汤米糊对付。
(九)小龙夭折
公婆对自己不关心,丈夫也不帮自己,凤菊只有与儿子小龙相依为命,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由于穷,孩子也受罪,体质差,三天两头发烧感冒。婆婆不愿意劳神,凤菊只好把儿子背在背上干活。小龙满了一岁还不能走路,婆婆反而责怪凤菊没有把小孩带好。
小龙一岁半的时候,凤菊又怀孕了。在最需要丈夫帮助的时候,廖金生却要外出。当时支援三线建设,每个公社都要抽调青壮年去湖南怀化修铁路,是湘黔枝柳铁路。各个公社去一个民兵营约五百人,公社领导安排廖金生带队当营长。他年轻力壮、已经成家,又不愿意调解、缓和婆媳关系,满口答应就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丈夫远行,凤菊的日子更难熬了。第二胎怀孕的反应小一些,因为她根本顾不了自己。为了肚里的孩子,不管什么都要汤汤水水的多吃一点。她还要给小龙喂饭,一边喂一边自己吃,桌子上的饭菜每餐都清得干干净净。
集体工是不能出了,凤菊把家里的菜园几乎包下来,挖土种菜、浇水上粪。还有做饭、洗碗、洗衣服、搞卫生,家务事忙得不可开交。她还得时时刻刻盯住儿子,生怕有什么闪失。婆婆刘翠莲还是那个德行,廖世保看不下去的时候,多少也还帮点忙。
秋收的时候,小龙已经二岁了。尽管瘦小,却很灵活,细长的脖子上架着个大脑袋,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对人有礼貌,村组的人都喜欢他。
门前的小溪河欢快地流淌着,清澈的溪流撞击河床中的岩石飞溅出雪白的浪花。刚刚放学的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捕捉小鱼小蟹。凤菊到溪边洗衣服,小龙跟在身边,她从来不让儿子下水。刚好,廖世保收工路过。
“爷爷,你带我捉个螃蟹玩吧。”小龙跑向爷爷。
凤菊对儿子说:“小龙,跟着爷爷,不要乱跑!”她埋头洗衣服。儿子跟着爷爷下水,溪水很浅,不过一尺深。没有想到意外发生了。
小龙在水中踩到光溜溜的鹅卵石滑倒,一屁股坐在水里,爷爷提他上岸,突然痉挛抽搐。
“凤菊、凤菊,快点来!”廖世保大声呼叫。凤菊丢下衣服,跑过来一看,小龙四肢抽搐、双眼上翻、口吐白沫,已然神志不清。凤菊和廖世保都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慌了手脚。她掐儿子的人中,抽搐和惊厥的症状毫无缓解,只好抱起小龙往大队赤脚医生家跑。
去赤脚医生的家有二里多地,凤菊跑不动了。廖世保接过孙子,刚跑没几步发觉小龙的手耷拉下来。凤菊一摸儿子鼻息已然没有了呼吸,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赤脚医生小王家,小王检查后摇摇头说:“不行了,这小男孩缺钙、营养不良,死了真可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