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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知青家趣
一个有过知青经历的人,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之中,都难忘黑土地在心底里的深深印迹。在平凡的日常生活当中,吃穿住行;都透着黑土的气息,接人待物;时刻都映着北大荒人的影子,那种感觉真好。
一、 陋室新床
AB血型的人就是怪,别人结婚,都喜欢热热闹闹,而我却觉得太现眼。悄悄的办了就算了,老婆还真通情达礼,她居然也这么想。利用国庆节的三天假期,就简单的把婚事办了。
上班那天,我带上烟、糖告知大家:本人已经发昏(婚),请大家吃喜糖;抽喜烟。虽然事先没有和大家打招呼,可如今时兴新事新办,也没有人挑礼。只是提出要去看看新房,这点要求,本人毫无意见,下午趁头儿没注意,哥们、姐妹偷偷的溜出了单位,来到了寒舍。
本人的新房很土——筒子楼。房间只有十五平米大小,没有厨房,屋子空间很小,但我已很满足了,想想在东北时,那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大宿舍,现在却是二人世界,已是天上地下了。折椅、沙发不够座,只好请几位姐妹们座在了床上。人一落座,东一嘴西一嘴的就开始品头论足。
“哟!这酒柜怎么就一扇玻璃?”老婆儿一面给客人沏茶倒水一面极不满意的回头瞥了我一眼,说了声:“问他。”
“真对不起大伙儿,如今买家具太难了,就算有了票儿,还要一大早去排队,我实在不想受这个罪,就在街道办的木器厂买了一个,对付用吧。谁知道这木匠活干的也太差了点,昨天那块玻璃居然自己就掉了下来------碎了。”
“我说小谭,这样的懒男人你也要,将来后悔去吧!”
“哼!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拿这种东西糊弄我跟他没完。”有人帮腔,老婆儿的气更足了。
“嘿,这床可是正宗的,我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从西四家具店买来的。”
“是呀,床能不正宗吗?啊----- 哈!哈!哈!哈!”这帮坏小子,当着我老婆儿的面,竟敢说这种话。
可笑声末断,就听“轰”的一声,天啊,我那新床-------塌了。
几声惊呼,接着就是一阵更开心的大笑。一个姐们坐在地上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阴阳怪气的叫着:“唉哟,摔着了我喽!幸亏是白天-------。”
晚上,我一个人心惊胆颤的躺在这重新支好的床上,诅咒这“正宗”的伪劣货。
老婆回娘家去了。
(哈哈哈。我说的是真实的事儿。床屉上的镙钉都是自攻钉,本来就没上好,那几个姐妹份量也够大,两边的都拽掉了,所以整个床塌了。这不扯犊子吗,嘻嘻。)
二、回 村
可能在农村呆的时间长了点,返城多年,那土劲儿总也改不过来,其实我也不想改,土就土吧,这又有什么不好?土和人品好象不是一回事儿。
一双高腰雨靴,在东北穿了八年,北京一下雨,我照样穿着它上班。一件学生蓝的上衣,是下乡时买的,穿了十几年,洗的都发白了,回京后照穿不误。遗撼的是,一次上街回来,走到首体前的广场上,老婆不知怎么越看它越不顺眼,突然伸手就拽我的衣领,可怜这件文物级的古董上衣,已经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拉力———整个领子被撕了下来。穿着这件没有领子的蓝上衣,我照样昂首挺胸的走回了家,老婆气的差点没昏过去。
用老婆的话说:自从认识了你,就没见你的脑袋利索过。她总是嫌我的发型不好,每当我理完发(可是在理发馆理的呦。)她总说我的头型是“月亮湾的笑声”。什么意思?看过电影(月亮湾的笑声)您就知道了。平时,我穿一身便装,她说我是农业社的会计。换上一身警服,够精神吧。她说我是生产队的治安员。唉!瞎子闹眼--------没治了。
记得那年,领导让我去一个商厦做安全防范工作,经常去工地。有一天,回来的很晚,没去办公室,背了一大包器材直接回了家。天亮了,怕吵醒爱人和孩子,我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那件又旧又脏的工作服,用手缕了缕零乱的头发,拎起包轻手轻脚的向门口走去。老婆不知什么时候被惊醒了,从被窝里露出半个脸,半睁着一只眼睛,迷迷登登的给了我一句:“你---回---村---呀!”
这回儿,轮到我昏过去了。
三、练健美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天气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装空调?那年头家里装空调还只是大款们的专利,咱可不够那个阶级。没办法,只好穿着短裤、背心摇着扇子避暑。
电视机里正在播送体育节育:健美比赛。运动员的身条可真够捧的,肩宽体阔,一运气身上的肌肉乱颤。低头看看自己,唉!是惨了点:胳膊上下一边粗,大腿小腿一样细,想当年,扛麻袋、抬木头,咱啥活儿没干过,可如今怎么成这样了?没法看了;惨不忍睹。
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在台上转体、伸臂、屈腿做着各种优美的动作,尽展各人的风采。我不自觉的放下扇子,站起身来,学着他们的样子在电视机前也比划起来,自觉得挺得意。扭过身来看见坐在桌旁写作业的儿子停下了手中的笔望着我,一边摇着头,一边瞥着嘴说:“老爸,你不行,你不行。”
“去去去,没你的事,写你的作业。”儿子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写他的作业。
练了一阵子,热的出了一身的汗,准备学着运动员的样子来一个最后的亮相,结束表演。我左腿前弓,右腿后登,上身转体九十度,大臂平端,小臂向上弯起,憋足了一口气,使劲晃动着双臂,想让自己的肌肉也颤动起来。无耐的是:除了那松懈的皮肤跟着胳膊在晃动外,肌肉在哪都不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绷紧双臂,咬紧牙关,瞪大眼睛做最后的冲刺。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全身叫劲,口中呀;呀的叫着,这可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儿子跑到我的跟前,歪着头认真的大声说:“老爸,你千万憋住了,我把厕所的马桶盖已经放好了。”
“你个小犊子玩意儿,鸡毛掸子在哪儿?”
四、Kara ok
我不会唱歌,却喜欢唱歌。
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黑兄,开了一个小饭店,逢年过节大家常去那里聚会。当时,唱卡拉Ok很时尚,酒过三巡,不免要唱上一首。别小看这帮哥们、姐妹,唱的真不错,他们都有唱“黄歌”的底子,不敢说声震林木,却也能让窗外的过客驻足听上一耳朵。
乘着酒性,我也上去为黑兄黑妹们献歌一首:“几度风雨,几度春秋,--------”用心的、真情的、声嘶力竭的唱着--------。场下是:怪笑、口哨、和“热烈的掌声”。别人歌罢,得到的是餐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束,而我唱完了,一个风韵犹在的黑妹跑上前来,给我献上了一把大葱。气死我了。
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古有:“薛谭学讴于秦青”,今天的我,也要好好练练唱歌。
一个星期天,我在家里拿着麦克风苦练。没有得到一句鼓励和支持的热情话语。先是讽刺和打击,随后就是呵斥与抗议。
老婆实在受不了了,换上衣服,下楼去买菜,借此逃难。儿子随后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书本,搬上把椅子到厨房去写作业,并把房门紧紧的关上。只有小狗贝贝,仰着头,心神不安的望着我。
一个未来的歌者,可能都要有这个过程,坚持不懈接着下功夫。
《呼儿嘿呦》是我最爱唱的一首吭奋、有力,充满激情的知青歌曲:“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呼儿嘿呦,呼儿嘿呦,--------。”边唱,边听着喇叭里传出的那铿锵之音,以为得意,以为是绕梁三日的不朽之声------。歌罢,却发现最后一个小听众:贝贝,也不知道哪去了,房门关着呀?最后在床下的箱子后面发现了它,无论我怎么叫,它也不肯出来。
老婆儿回来后,再也不能练唱了。只要一拿起麦克风,老婆儿就威胁我说:“只要你敢唱,中午就没你的饭”。只要一打开OK机的电源,儿子就向我叫板:“老爸,只要你敢唱,就别想再让我下楼给你买烟”。老婆和儿子共同严正声明:“吓着贝贝,你要负全责”!
一个成长中的Kara歌手,就这样被无情的封杀。
从那以后,麦克风再也找不到了。有着穿石透玉、响遏行云之声的歌者,匿迹于民间乐坛。
妈的,太伤自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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