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事是回城挑大粪。 下乡以后,我们知道了肥是农家之宝,而且也知道生产队很缺肥料,想到过去在城里时,家中的厕所粪池都是郊区农村的群众来挑的。(那时候不像现在,家庭都设有卫生间,用水冲洗即可以了。过去家中的都是粪坑,便后用些草木灰盖,满了找人来清掏)有时候还要凭关系,熟识人才能要到。我们都是从城里来,邻里街坊都很熟悉,去帮他们清理粪坑,(有些叫粪楼),既可以帮他们保持环境清洁,又可以帮生产队解决肥源问题,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因此,我向生产队长主动请缨,提出我们插青回城里挑大粪给生产队增加肥料。队长正为肥料不足大伤脑筋之际,听到我们主动要求回城掏大粪,很是高兴地说: “你们真的这么想吗?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但担心你们丢不开面子,怕被人笑话,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叫你们去。” 我说“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回城去挑大粪嘛,国家主席刘少奇还和北京掏粪工人时传祥握过手呢!” 我们小组五个人,说干就干,立刻行动起来,挑起泥箕就进城去了。回城挑大粪这件事看似平常,其实也并非那么简单,首先要不怕臭,更重要的是思想上不要怕被人看不起,丢面子。其实说句真心话,自己第一次回城挑大粪时,面子上确实还是很放不开的。想到在学校时,自己还算是一个高材生,以前看到挑大粪的,自己不但要捂住鼻子,还要避躲得远远的。而现在却轮到自己做这个营生了,心里确实是一股苦涩涩的滋味,不太好受。因此,刚开始到城里挑大粪回生产队时,总怕看到熟人,经过高中母校,见到那些学弟学妹时,自己都把头压得很低很低,脚步越走越快……但是经过一两次之后,自己想,不就是挑大粪嘛,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思想放开了,心里就坦然了,随意了。有时候挑大粪遇见熟人打招呼时,还不时说上一两句幽默话。 我们除了各回各自的家去掏粪外,还挨家挨户去帮人掏粪,并且和初中时的母校联系,很得学校的大力支持。 掏大粪除了思想上不怕丢人外,还要不怕臭。去住家掏粪,比较好办,那时住家的粪坑都有草木灰盖,不见得很恶心。而学校的厕所就不同了。学校的厕所,下面是一个大粪池,粪池上面用木搭成一个大架,用木板分隔出一个个蹲位。进入厕所时,身体只能保持半蹲状态,以免被下面的粪水溅到身上。在春夏季节,无数乱飞的苍蝇、蚊子和遍地乱爬的蛆蛹,都使人恶心不已。初进厕所底下时,那股臭熏熏凉飕飕的味道,直窜入鼻子,透到眼睛去,使人眼睛都睁不开。看到粪坑里那些白胖胖的大粪蛆蛹上下翻动,四处乱爬,我们赤脚进去,不小心踩到那些成团蠕动的白茸茸的大粪蛆蛹时,感觉到从脚底痒到心里头,尤其那把铲子伸进粪坑铲时,那股刺鼻恶臭冲天而起,钻进嗓眼,进到胃里,直想吐,简直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都给翻腾出来……即使这样,我们没有一个人退缩,硬是顶着恶臭干下去。 开头我们是每天来回挑一担,后来习惯以后,我们干脆把生产队的大牛车“开”回城里去。当年的牛车又土又笨重,两个大木轮直径足有一米三、四,走在路上咯吱咯吱直响。因此我们都把大牛车称之为“坦克”,我和陈作鸿两个轮流做“驾驶员”,真是老牛拉破车,坐在车辕上驱赶着,有些唐吉诃德的样子。 当我们挑着大粪走上街上时,行人见了赶紧捂着鼻子避得远远的,对我们投来了复杂的眼光:不解?不屑?不值?当然也有赞赏的,毁誉参半。我们泰然处之, 出色地完成了生产队交给我们的任务。回城掏粪这件事给社员留下了一个较好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