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古民 于 2017-4-17 17:33 编辑
(续:接上文)
在湖野兵团红卫兵的湘江纵队里,真正热心干革命的不多;头领要我们上街书写革命大标语,只有小李和刘正国等人跟我前去。其他的人,包括陆楚恒和章家两兄弟等,都躲到一边,他们只喜欢参与那些有刺激好玩或有利可图的活动。陆楚恒算是情有可原,据说他得有一种怪病,医生汇诊说他活不过30岁;难怪他成天只图快活,天不怕地不怕;但他敬重我,跟我关系很好。 有一天,身为矿山设计院子弟的陆楚恒神秘地跟我讲,他发现一桩好‘买卖’:其院内的红小兵组织刚领到数百元现钞,就放在办公室抽屉里,极易搞到手;但院内的人认识他,他不便动手。他知道我很有哥们意气,视胆大的我为最理想的搭档,想与我联手搞成这庄‘买卖’;没想到正准备讲述如何设套,即刻被我吼住,当面拒绝。 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我。的确,我很胆大,也极具挚诚义气;但是,那是局限在是非清楚的前提下。干正义之事,为了坚持真理,我胆子大到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但是,干坏事,搞歪门邪道,若要做缺德事,我则胆小如鼠,根本不会去干。 不但自己不干,我还劝他别干,并警告他:别打着我们红卫兵的牌子胡作非为!但是,不听劝告的他还是打着湖野红卫兵的招牌,邀请另一位队友去干了。干完之后,当即得手,好生得意。但是,仅得意了两天,到第三天,此事败露,他俩被逮;之后,他俩不但退还了赃款,还被告到‘湖野红卫兵’总部;若不是总部头领的老二亲自出面代其赔礼道歉,他俩还不知会被关押到何时。 章家两兄弟则更加调皮,加入湖野红卫兵这个组织之后,仗着红卫兵这个身份,他俩大胆地偷盗别人的自行车;第一次盗得的自行车不好骑,便又去外院偷盗名牌新车。有次正盗时被车主发现,车主还只开口骂了他们一句,他俩便将红卫兵袖章戴上,反要打人;那车主见此架势赶快取车走人。 尽管我是名正言顺的湘江纵队队长,但章家两兄弟与总部头领关系密切,有些行动,总部头领便直接向他俩下达指令。有一天,章弟叫我召集本队兄弟,晚上跟他去执行一项破四旧的行动,说是总部头领临走前交待下来的;我去总部询问,头领已外出。 于是,当晚我们在家的四位红卫兵便去执行这项破四旧的任务:到一位养鸽子的人家去抓其饲养的鸽子。这哪是破四旧?动身之前,我提出质疑。章弟一口咬定:现在人人都在斗私批修搞文化大革命,私家养鸽子这算什么?是修正主义!这是总部头领交待的任务,坚决执行!那家养鸽人顺从便就罢了;若不,棍棒伺候! 他打出总部头领的招牌,我不好违拗。就这样,我们臂戴红卫兵袖章,腰系黄色军用皮带,跟着手拿木棒的章弟,按着他出示的纸张地址找到了那家。门刚被敲开,我们就冲了进去。那是长沙的陈旧老屋,室内家具破旧,房间灯光昏暗。突见一群红卫兵进来,屋主当场吓懵。听章弟一吼: “你家养的鸽子在哪里?带我们过去抓!”挥舞着棍棒的他继续叫: “养鸽子违反革命,今天我们红卫兵破四旧,统统抓走!” 听这拿棍棒的红卫兵一吼,身为中年男子的屋主战战襟襟,带着我们便往楼上走。上到二楼,他指着靠墙的单梯及梯上的鸽窝,告诉我们那就是。章弟顺梯爬了上去,伸手进窝抓了一只;即刻,受惊的鸽子挣扎扑腾,‘咕!咕!’大叫;一瞬间,黑暗之中,窝内的鸽子全都闹腾起来,横冲直闯,各寻出路。 章弟连忙转身将抓到的鸽子递给后人;再去抓时,窝内剩鸽已经不多;就这样,总共只抓到三只。见那些鸽子散落在黑暗破旧的屋瓦上嚎叫,抓不到;问饲养鸽子的屋主,他说他也没办法;罢了,章弟就此住手。 三只鸽子就成了那晚我们红卫兵破四旧的胜利品,被抓了回来。当晚,兴趣浓厚的章弟借来锅盆碗筷,除毛破肚,将抓到的鸽子下锅蒸煮。这之前,我一直质疑;见他即刻杀生为食,我更确认其错!若认为养鸽是四旧,应先向养鸽人指出,限其几天内自行处理掉,然后再采取上述这样的革命行动,那就无话可说。而今此做法,明明是打着破四旧的招牌强夺民禽,这与当年的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因此,为表明自己不赞同这么做,那晚,尽管章弟三番五次将其炖好的香气扑鼻的鸽肉送到我面前,尽管从没吃过鸽子的我很受那香味诱惑,但坚持原则的我还是固执地予以拒绝,一块鸽肉也没吃。 当年,文革中的红卫兵,大多打着‘反修防修’和‘破四旧’的革命旗号,干着伤天害理的坏事。我们湘江纵队的红卫兵,当年也干了不少缺德事。但是,比较其它红卫兵组织,由于其队长是我这样一位观念正统而又脾气固执的人,这支队伍还较收敛,是相对规矩一些的;直到解散,湘江纵队这支红卫兵队伍,它没有犯下需要公安刑警后期追踪调查的要案。 但是,近墨者黑;常在河边走,必定会湿鞋;既然入了伙,必定受牵连。后来,廉正的我还是为此段经历吃够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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