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燕津 于 2017-9-24 23:55 编辑
不该遗失的东西 许多人有着自己特有的珍藏品,对旁人无足轻重的东西,往往是自己的敝帚自珍。 同样,我也收藏了一些:下乡前从家中带走的生活用品、学生时代用过的课本、50年前抄写的歌曲、有着各个时期特色的获奖证书等等。 但有两样东西本是弥足珍贵,可我却在不当心中让它失却了,每每想起,心中总是隐隐作痛,而这两件物品的背景故事,也永远牢牢地扎根在我的心中。 一件是用一块碎布缝制的笛套。 下乡临走前,爸爸和哥哥帮我收拾所要带走的东西,我最喜欢的那支哥哥给买的笛子肯定是要随我远行的。 重病缠身的妈妈,白天常常呆坐在床上望着忙碌的我们,看到我不停地把玩那支笛子,突然让我去找块布,说是给我缝个笛套儿。 我坐在妈妈身边,全神贯注地望着妈妈缝制的过程。碎布不够长,中间有接头;针脚相挨,密密麻麻;与笛子直径吻合,笛套的一头还缝上一根线绳,既有松紧作用,还有提手作用。 妈妈缝制期间,有些累,停歇了几次。一绺灰白的头发也不时垂下来挡住妈妈的视线,我也就一次次帮妈妈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这支在妈妈重病时一针一线缝制的笛套,装着我心爱的笛子,陪我走进了那遥远的山村。 半年后,妈妈去世了,这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笛套儿装着我的笛子,陪我度过三年的插队岁月,又和我一起走进工厂,走进新的生活。 但我却把这无比珍贵的物品,连同我心爱的笛子一起,丢失了。 进厂不久,工厂民兵团搞军事化野营拉练。一天夜里,吹响了紧急集合号,我们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摸着黑(所住老乡的村里没有电灯)穿衣服打行李,慌慌张张背着行李卷就去集合,然后队伍就开拔了。当我想起行李中的笛子遗失在老乡家时,队伍已经出村了。 不顾纪律和别人的劝说,我执拗地跑回老乡家,可惜黑灯瞎火,实在找不到。我惊动了房东,点亮了油灯,打开了手电,还是没有找到。 心里那个痛啊,那个后悔自责啊,旁人以为我是心疼那支笛子的经济价值,哪知道我心疼的是那个笛套儿,那是给我多少钱也不卖的无价珍品啊。 另一件,是一小瓶儿土。 确实是土,平平常常的土。 也是在下乡临走时,那天,爸爸回来的比平常稍晚了一些,进门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我。 爸爸说,听说远离家乡的人容易水土不服,家乡的土可以治水土不服,下了班后就去郊区找一块黄土地,装了一小瓶土面回来。爸爸叮嘱我说,吃不服农村的饭,就捏一小捏土面用水服下去,可能就好一些。 望着父亲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睛突然湿润了,转身趁着往旅行包里塞小瓶儿的时候,我悄悄抹了把眼睛。 下乡半年的时候,我还真服用了一次土面。那次不知什么原因,头昏昏发烧,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是想呕吐,整整一天滴米未进。 突然想起家乡的土,捏了一小捏放进嘴里,用瓢舀了清水,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谁说心理作用不管事?第二天就觉得好多了,起码有些食欲了。 选调进厂后,同宿舍的一个天津老乡那次反胃无食欲,竟然也吃了一点我带的家乡土。 从此后,这个盛着家乡土的小瓶子一直就在我的箱子里睡觉。以后的工作生活,匆匆碌碌,俗事缠身,渐渐地,我再也没有用过这个小瓶子。 几十年过去了,我总以为小瓶子在我的某一个箱箱柜柜中睡觉,其中我又搬了三次家,杂物较多,也就没再注意小瓶子的所在。 直到承德知青网和天津博物馆先后征集知青用品,我才翻箱倒柜地找。找啊找啊,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土就是普通的黄土,瓶儿就是普通的药瓶儿。 但这土、这瓶儿是根本不能更换和替代的,虽然说在作假猖獗的如今,用一个瓶子随便装点土面充做知青文物,谁也不会看出,但那充满关爱的无价亲情,能允许虚伪的造作亵渎吗? 无论如何,失却的这两件珍宝级的物品,是我的一个重大损失。 失却的,已经失却,不可能再生。 唯一能做的,是把这充满亲情的故事,牢牢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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