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里的青春-19

一船明月

坟地里的青春--19
“这不骗人么？是这样的结果，早在开始就该说清楚，何必让我们今天心寒？”盘根见我一个人晚饭后站在院子里发愣，走到我跟前对我愤愤不平地说。什么？我一时没有明白。盘根冷笑着说，“当初怎么说的？不是说要我们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吗？我信了，我心甘情愿把我和所有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交给土地和汗水，不惧风霜雨雪，不惧烈日严寒，还到处演讲，鼓动别人，说在这里可以大有作为。可为什么当初动员我们下乡的人，现在凭借自己的权力，先把自己的子女偷偷摸摸地从这个可以大有作为的地方鼓捣出去？离开也可以，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的走？要关起门来密谋？那我当初在大家面前夸夸其谈算是什么？算是骗人还是被骗？”
气愤使她的眉毛挑得更高，饱满的嘴唇紧抿着，看她气恼的样子倒比平时可爱，毫不矫饰，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很让我有几分心动，就想怎么安慰她，但又觉得劝解一时对她没有用。就语重心长的说，不要犯平均主义的错误嘛同志！不要看见长官骑马就心怀不满，骑驴也是可以闹革命的嘛！普希金同志怎么说的？如果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哀······盘根就扑哧笑了，说鳖样子！人家给你说点心里话也没个正形。盘根忽然口气变得绵绵长长地说哎，今晚邮亭有电影，咱们去看吧？我一听，顿时就很为难，因为吃饭以前包子就已经和我约好要去看。包子最近在我的开导下，心情好多了，不断要我跟她一起去公社寄信、看病，其实每次都是拿点小苏打保喉片一类不疼不痒的药，但我虽然明白她的把戏，还是愿意陪她一块去。我就是喜欢她那没心没肺的傻劲儿，和她在一起一切都变得简单，连发愁都来得突然，去得干脆，不像那谁说的，剪不断理还乱，听着就让人感觉粘稠和挣扎。我不知道该咋办，退掉包子的票，有点舍不得，拒绝盘根又不忍心，算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一回贾宝玉的烦恼。后来灵机一动，说啥电影？又是智取威虎山吧？盘根说是，我说有啥看都看了一百遍了吧？词都会背了。又凭空捏造说上午我听广播，说今儿晚有寒流，邮亭离我们这五六里路，就不要去了。盘根只好心有不甘地转身回屋去了。
过了一会儿包子就来找我了，我说慌啥等等。包子就等等。等一会儿包子又来，我说再等等。包子就又等等。又过了一会儿包子又来，我说还要再等等，包子的好脾气终于到头了，嚷道，你要等死啊！天都黑了。我一看，天果然黑了，说那走吧。一路上我不断回头看，包子说你今儿是咋了，有鬼跟着？我就告诉了她盘根想和我一起看电影的事，包子有意问，那你为啥不和她一块去？我说这不是因为有你么？包子听了就靠在我身上，让我推着她走。这样磨磨蹭蹭到了地方，电影早已经开演了，203正在推开窗户欣赏北国风光。不知道是真的预报了今晚有寒流，叫我蒙对了，还是我金口玉言话应验了，203刚唱了一句朔风吹---，就真的吹起了朔风，银幕鼓成了降落伞，203首长的肚子凸起很高，又忽然瘪下去，弓着腰，人们都缩起脖子打冷战，忽然灯就亮了。放映员说同志们，因为天气原因，电影就暂停演出了。刚说到这里，我就看见盘根和高冲狗闯几个人正回头往放映机这里看，正好和我照面。我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一时不知道该上前和盘根说些什么，不说觉得很歉疚，说吧肯定是假话，正好又一次证明了盘根的论断。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盘根一转身快步走出人群。狗闯和高冲几个人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咋办，我说快跟着她，他们快跑几步赶上盘根走了。我站在原地发愣，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包子拉拉我的胳膊说不走了你？我转脸一看，包子一脸幸福被放映机上的灯光照得灿烂辉煌。第二天我想既然如此，就别有用心地把洋马的信拿给她看了。她看了以后骂道：“坏蛋，你们都是不要脸！”骂完之后她的腮更加绯红了。
果如洋马信中所言，不久来了几个三线兵工厂招工的。政审很严，推荐了三十个，挑走了六个。盘根因为父亲是国民党军队俘虏过来的排长，就淘汰了。对她的打击很大，常常独自发愣。第二批又一个大型电厂，同样政治背景要求很严，就没有推荐她。再加上她和包子因为在那次批斗胡运来的会上当面揭发了他搞女人和偷内衣的事，被天林死磕，不许老侯再推荐她俩，我和狗闯等洋马的朋友也在他的黑名单上。
到了秋收的时候，陆续来了一些地方煤矿，招走十几个，其中就有鲁飞。又加上几个铁路系统内部子女安排，还有高冲的父母在一个兵工厂工作，也被内招了。乐丽被我们的母校要回去当体育老师，就连罗圈也被家乡的邮电局要去做了邮差。罗圈虽然没有当了骑兵，实现他骑着赤兔马奔驰在草原上的理想，而只不过是骑一辆绿自行车串行于大街小巷，但总算不离一个骑字，也差不多算人尽其才，已经让我们羡慕得夜不能寐了。武四爷非常伤心，他没有儿子，把罗圈和毛子都看作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就剩毛子一个了，每天喂牛的时候只能对着毛子絮絮的说些什么。剩下十几个人，收秋都人手不够。新建队这回伤了元气，冷冷清清，广播也坏了，枳不在也没人修。侯革大面对这样的变化也开始心不在焉。每到夜晚，没有了歌声和笑声，一片寂静。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忧虑。很多人开始频繁走访县知青办，意在打听消息，风声鹤唳，无中生有，人心惶惶。为了争夺一个招工指标明争暗斗，相互猜疑。盘根时常忧容满面的进出侯革大的办公室兼卧室。连包子这个最没心没肺的姑娘也很少像以前那样傻笑，经常愣神。

龙行天下

招工抽调伤人心，
小伙面对两女情，
乱七八糟经历过，
女孩心情皆转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