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江鸣和谢苏中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 “起床啰,雨停了,抓紧时间吃饭,准备出工哈!”走廊里传来带队干部的喊声。 吃过饭,谢苏中他们出工了,江鸣独自朝着方星林下放的双桥大队走去。 太阳出来了,可“天晴地不晴”,江鸣在泥泞湿滑的乡间小路上走着,他一向对自己的方向感很自信,走着走着,觉得好像不大对劲,他迷路了。 路旁田地里有一群正在干活的村民,江鸣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真的走错了路,只好调头往回走。 老话说“路在嘴边”,江鸣再也不敢盲目自信了,见到人他就客气地问路,人家也都热情的给他指路。 头顶上的太阳已经有一点点偏西了,江鸣走到一个村口,正好碰到一大群男男女女收工,他正打算再去问路,突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女声:“是江鸣啵?” “是呀。”江鸣赶快回答,同时眯缝起眼睛,看着那位越来越近的女孩。 “真的是你呀!”女孩显然很高兴。 江鸣看清楚了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小学同班同学宋细枝,她一头黑亮的齐耳短发,显得很精神。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宋细枝笑眯眯地问道。 “我来看你呀!”江鸣脱口而出。毕竟是说了谎话,他微微有点脸红。 “真的?太好了!”心地单纯的宋细枝更高兴了。 五六个知青也围了过来,都是县城里的人,在乡下见面,自然而然地都有着几分亲热。 江鸣和他们边走边说话,才知道这里还是洪港大队的地盘,跟双桥大队交界。 这个知青点设在一间高大的老屋里,房间很大,两个人共住一间,显得蛮宽敞。 宋细枝是个说话快做事也快的女孩,只见她点燃煤油炉,放上钢精锅[1],倒进菜油,变戏法式地拿出四个鸡蛋,相互磕碰了几下,在“滋滋”的响声中,一股浓烈的蛋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江鸣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说《红日》里描述的一个场景: 一个国民党的连长敞开军服上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独饮,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盆,里面放着几个焦黄色油晃晃的煎鸡蛋。旁边的勤务兵用双手扯动着吊在屋粱上的木片扇动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厨房里的炊事兵每煎好一个鸡蛋,就用锅铲盛出来放进盆子里,滚烫的热油还“滋滋”作响。 这个连长先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用筷子夹起一个煎鸡蛋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起来。他喝一口吃一个煎鸡蛋,嫩黄的蛋液混合着油水从嘴角边流下来。 当年江鸣看到这里时,嘴角流的是连绵不断的口水。 在县城时,江鸣的家里也养了鸡,奶奶总是把鸡蛋留着送人情,偶尔也煎一个荷包蛋给他下饭。自从看了《红日》这本小说,江鸣就盼望着能像这个国民党连长一样,一边喝酒一边吃着一大盆的煎鸡蛋,那该多过瘾! 在雷家垅,江家也养了几只鸡,江忠汉经常炒鸡蛋,嫩黄的蛋块中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又好看又好吃,可江鸣心里还是老想着那位的连长,一直暗自盘算着:等到老子单独过日子时,一定要买好多鸡蛋,一个一个地煎着吃,一口酒一个鸡蛋…… 钢精锅里“滋滋”地响着,四个鸡蛋慢慢改变着颜色,宋细枝熟练地将鸡蛋翻了个身,哇噻,眼前一片金黄。江鸣努力抿紧了嘴角,坚决不让那不争气的口水流出来。 江鸣端起饭碗,宋细枝夹起一个煎鸡蛋放在他碗里,江鸣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吃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转眼间,江鸣已经吃了三个煎鸡蛋。 当宋细枝准备夹起钢精锅里最后一个时,江鸣这时才想起人家连一个都没吃。 “不行不行,我不要了,你吃吧。”江鸣难得地客气起来。 “我们这里养了好多鸡,经常吃鸡蛋的。你难得来一回,冇有么事菜招待,莫客气!”爽快而又大方的宋细枝把最后一个煎鸡蛋放进了江鸣的饭碗里,心地单纯的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当年的班长早已经把饭碗伸过来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江鸣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把煎鸡蛋放进嘴里。 吃完了饭,江鸣把嘴一抹,暗暗叹道:唉,要是有酒该多好!
[1] 钢精锅:用铝合金制作的锅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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