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只差六七公里,就到碧溪的一个不知名之处,左边是劈山开路形成的一段段曲线山崖,右边是蜿蜒陪伴着它的童年公路,携手向前的山涧小溪及其自然的落差。 一直向他们招手的夕阳,捉迷藏似的,忽隐忽现。 三男在前,二女居中,明清俩人断后,晃晃悠悠地行进在金黄色的余辉里。 突然左前方的丛林中传来一阵“唰——唰——”作响的巨声,紧接着一声飞沙走石、惊跌枝叶的巨吼,一条着黑斑纹棕黄色的中华大虫,扑到了他们中间。张开血盆大口的脑袋一甩,当场就吓晕了五人。黎明正与他说话,还没有闹明白咋回事,就被机警的洪清一拥,顺着路基的斜坡,抱滚下了近二十米的涧底,被搁躺在一小条玉米地里。 当她听完他的叙述,虽然还半信半疑,但是她仍然补悸瑟瑟。等了好久好久,天完全黑了,好在斜坡滚落中没受大碍。上头路面上的人声嘈杂起来,洪清试探着找路上去,他们一边寻找一边呼喊。在手电光的引导下,他们重新回到原地,方才知道其中的一位17岁的少女,被斑斓大猫叼走了,最近的遗留物只是一只右鞋。另外的女生和两名男生,落下了程度不等的精神障碍。 公社组织来全副武装的民兵,在各级武装部的统一指挥下,组成搜寻队,沿着痕迹追踪。掀起了新一场“消灭大害虫”的人民战争,从而加速了中华威虎的灭绝。 长征者也在民兵们的护送下,安置进了碧溪站。 前后的公路都被封了,到处张贴“前方有虎 禁止通行”的布告。他们也被封在了碧溪,不得前行了。 两天后,各处收集回来的少女遗物,被送到碧溪,有衣裤的残片,挂着头发的一块颅骨,齿痕累累的尚存少部分残足的左鞋,唯一完整的是一只血迹斑斑的挎包。它们被白纱布裹成一个小人形,放进棺木,在几百长征者和当地群众的追悼会后,被运送回了老家。 血盆虎口,夺走了周车送给他们的两天时间,上山过年已经成了永久不能实现的美梦,吉安地区人武部组织起民兵,沿途巡逻,护送着上下井冈的长征者们。在消灭了附近区域的几条大虫后,上下山的道路开放了,但是必须集队同往,由接待站统一放行,每批五十人以上,前后都有武装人员领路压送。每天也只能前进一站,顺其自然,他俩不得不呆在拿山过年了。 公路边的接待站,是由汽车站改用的。晚饭后,他们靠在院子里的,一棵四五人围抱的大樟树基根上,仰望着近在咫尺的井冈方向,感慨万千,心中都在责怪老天,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人呢?既然给了吾喜,又何必再还我忧啊! 新年的第一天,他们又前进到了石狮口。接待站很小,五六百人只能挤在铺着稻草的地铺上,蹲坐着过夜。听接待人员说,山上已经挤满了七八万人,没吃没喝没地方睡觉。有不少人就临阵脱逃了,搭上山上下来的回送长征者的专车,放弃登山,打道回府。 明清二人也动了弃心,但就在排队等候搭乘回车时,他俩突然改变主意,历尽千辛万苦,眼看着的成功都要放弃,那成什么人了。他们又把四足挪回到了上山的队列之中。 元月二日,上午八点一刻,他俩合在三四百人的队伍中,浩浩荡荡地向着井冈中心茨坪,挺进了。两个小时左右,公路成了之字形盘山公路,在岔路口有一块大木牌,上面油漆字写着,“这条小路是当年领袖毛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经常挑粮上山的小道,朱德扁担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从这里上山比走公路要近十多公里”。 山路崎岖无比,简直就是摇摆着的云梯,径直向上。大多是丛林中劈砍出的黄泥路,经众人踩踏,又光、又滑、又亮。许多地方坡陡近直,用锄子在泥崖上挖出间距五六十厘米的小坑,供人们脚蹬手攀,四足协调着才能往上攀登。更有险处是高达丈余的石壁,必须借助打结的粗绳,攀拉着前进。洪清曾经十多次的往返山区换粮,但是不能想象,如此这般的山路,是怎么挑粮上山的。 天道无私,千米八百的总有一两处石鼓、石凳的,供行人们歇脚。遇此必有“朱毛曾经在此休息”等字样的牌子。 正午时分,一行上了山脊,沿着脊岗,道路近乎平坦,坡度不大,弯曲不多。只不过路在林中,透过缝缝林隙,方可见山峦依稀美景。遥看南边之字形盘山路上,米豆大小的红旗,半截蚂蚁般的行人,忽南忽北地来回盘旋,都庆幸自己选择了近道小路,更庆幸自己已经走出了最艰险的初始路段。 舒坦的山岗平路,走得大家身上的汗干了,岗风吹得人们发抖起来。有人高呼,“冷死了,快跑。” 跑累了,也跑热了,脊岗也陡直向上了,不再欢迎继续在它脊梁上运动的人们。山路沿着侧面大 S形地迂回向上,不久与盘山公路的最后一个“之角”合拢了。再上三四百米,到达茨坪的正南豁口,红色的井冈中心终于展现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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