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躺在双黄蛋中的他俩,轻轻地议论着明天的下山回程事宜。 “我们俩用绳索拴在一起,你走前,我在后,一步步往下滑。三四十里盘山路,一层层下去,只要注意贴着山边行走,踏着生雪前行,决不会滑跌。即便滑倒了,也不会掉下山去,因为山路的特点是外高内低。”洪清耐心地说着,她与他头挨着头,仔细听着。 突然,棚西头传来哭声,一声声响亮起来,竖耳一听,原来有一中学生突发高烧、头疼,一会儿就发起痉来,还没等同学为他找来医生,就急匆匆地归了冥路。 找医生的同学们,由于惊悲双袭,其中几位都发起烧来。两点左右,有一位在被送到医务室后不久,也断了气。 明清二人再也睡不着了,冒着严寒起来打点,准备出发,决心不再等待领取“井冈山纪念章”了。 就在东边云海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又一位女生僵硬了年轻的身躯。其他同学们也呆不住了,狠下心来,不再抱着希望拯救照顾自己的同学了,都开始打点起程。 同棚的很多群体都开始撤离了。 他重新打好背包,准备好叔叔给他的两条软麻绳,想着临别时的话“出门多根索,好处不少得(意思是出门时多带条绳索,会有不少的好处)”。他们走出豁口,太阳还在云海深处,在路边随便拣起两根拐棍,两条麻绳分别连束在俩人腰间。明前清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三步一滑,五步一跌地向下滑行着。 下了两三道盘山路,即将穿入阴云,东方红透了,他们观赏到了磅礴云海的井冈朝阳。进入阴云,浓重的雾霾,把他们的视线锁在了五六米之内。走着、滑着、跌着。突然听见了前方有“一二,嗨——。一二,嗨——”的声音。他俩略微加快了脚步,近前看见有四个人在拉着拖拉机的拖斗。原来拖斗的左边两只轮子滑出了公路边,四个人在用劲地拉着拖斗侧边木档上绑着的绳子,其中一个人喊着号子。他们马上上前帮手,黎明对他们说“师傅们,我帮着喊号,你们五人齐心协力,驾驶员同志用点心,我们一定能成功。”只要把拖斗扳翘起一点点,在机头的拽动下,就能脱离险境。果然,只两三下,拖拉机恢复了正常行驶状态,他俩也搭上了顺风车,不到中午,就到了拿山。 和茨坪一样,拿山的伙食也是菜汤裹食干粮,炊事员们真得劳累太久了呀。 登记回程的车在三天后,这三天里,他们自觉地参加到接待站对面稻田中,帮助搬运空投干粮的工作。空投点设在干干的宽敞的花草稻板田里,由三匹红布组成的等边三角形空投信号点,每批次有三架运输机品字形的,在西南方低山区空中盘旋,经过投放点空中,机舱左右两侧同时抛出一梱,各十二袋,干粮在半空就散了梱,袋袋然飘飘落地。一落地,人们马上把它们抢出投点,以免砸压损坏。 很快他们回到了曲江,回到了学校。在锅炉房内,黎明把他俩换下的衣物,一次泡洗出了数以千计的虱蚤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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