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岁月（五）
一个包袱放下了，另个难题又来了，再过十来天，我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在家做产，谁来照顾我？养父，丈夫，还是老外婆？他们谁都不可能，我只好在娘家做产，叫姐姐和母亲照顾我。预产期的前几天我就到了娘家，可当时有一种习俗，就是出嫁女儿，是不能在娘家生孩子的，于是我们在娘家附近找了一间房子，这房子就一个孤寡老人，只有她才肯租给我们，有儿女的人家是不肯出租的。我们付了两元钱就租下了。房间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到了预产期那天，肚子痛得很，果然要做产了，我忍着疼，来到了我们的租房。付了1.50元钱，请来了接生婆，就在那间出租房里生下了儿子。坐月子期间，也就吃了一点鸡蛋而已，身体还是很虚弱，到了孩子满月那天，我就回到了夫家。
从此我除了要自己带孩子外，还要做家务。孩子小，睡眠时间多一些，趁他睡觉，干些家务问题还不大，可到了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了，他的睡眠就少了，经常是，当你要烧饭了，他就醒了，呱呱哭个不停，有时想把饭菜烧好再去搭理他，可你迟到了，他可不买你的账，大小便拉满了身，被子衣服都脏了，这下可好，你又要忙了。以后，我遇到烧饭时，孩子醒了，我马上就奔过去，然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烧饭菜，否则他又给你个随地大小便，让你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多了一口人，我又不能参加田里 劳动，生活就更困难了。一天，泮应根老师，推荐我到遂昌东风岭头代课，时间是一个月，工资是18元，我听后真是欣喜若狂，不加思索就答应了，也不考虑家里丈夫和养父的生活是否有困难，因当时最需要的是钱。于是第二天就抱着孩子，带上行李，丈夫送我直奔岭头。
我寄住在一个农户家里，顺便托她给我带孩子，我连房租一共给她10元钱，自己有8元，也很高兴了。岭头是个山区，学龄儿童年龄不同，年级也就不同，但学生人数不多，只好是上复室，一会给一年级上课，一会又给二三年级上课，就这样代了一个月的课，又回到了家里。
生活的担子压在丈夫肩上，只见他整天闷闷不乐，唉声叹气，我心里也不好受。一天到晚想着用什么法子来维持生活。一天我想起我哥哥，他也已下放农村，但他不需下田劳动，而是帮生产队里的社员做衣服，来换取工分，生活过得还行。我觉得这条路不错，和丈夫商量后，就决定到我哥哥家里学做衣服。哥哥下放在古市新兴 ，他们住的房子还宽敞，我带着孩子来到了他们家。我先前会做一点很简单的短裤，但做的不好，替别人做还过不了关，于是我就开始从基础做起，从最简单做起，做哥哥的下手。因孩子还需要照顾，干活时小孩经常哭闹，故即使想学也是断断续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边带孩子，一边学做衣。趁孩子睡觉我就多学多练，哥哥也就耐心地教我如何如何做。就这样在哥哥家干了一些日子，最终还是因带着孩子不能专心学，就只好半途而废回到了家。
第二年，行势有所变化，农业学大寨的口号叫得不多了，生产队放宽了政策，允许出去打工，搞付业，只要将打工的钱交到生产队里，然后就给一定的工分。听了这消息，我们心花怒放，兴奋不已，这下可喘口气了，丈夫当晚就去找活干，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原先他做过泥匠，经熟人介绍，故就在建筑工程队里干，一天有1.60元钱，一个月上交生产队里30元，满勤的话，自己也有18元，从此，生活也就有了保障。儿子已有二岁了，我托别人带,（每月8元）自己就去做小工，每天8毛钱。虽说在农村干过，但干的活不一样，我们是在建筑工地干，是把沙灰和砖头挑到高处，途中要经过一层层用竹条编制的竹篱篇，篱篇上很滑，一天到晚要挑着担往高处走，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尤其是夏冬两季。夏天烈日烤，身上汗流浃背，嘴干舌糙。冬季饱经风霜，手上的裂口，鲜血常流。我在很多工地干过，也跟着丈夫到松阳干过。后来儿子 渐渐长大，我就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在工地自己玩，晚上回家，只见他满身泥土，脸上像花猫一样，叫你哭笑不得，我不责怪他，他能自己玩，不影响我干活，就很好了。一天收工后，我四处找不到他，当时真是心急如焚，找了好久，才看见他睡在一块石板上，我连忙抱起他，发现他发烧了。我就立马把他抱到医务室（当时在造纸厂工地干活），厂医说是受了风寒，就给打了针，配了药。回到家，他还是昏昏睡着，体温也没退下，看着他的样子，我一阵阵心酸，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跟着受苦，自责如不把他带到工地，让他自己玩，也许就不会睡在石板上受寒，也许就不会 发烧了，说到底也就为了节省托人带孩子的8元钱吗？后来我们把孩子放在丈夫的外婆家，托她照看，早上送去，晚上接回。自己还是接着做小工。
一天，我初中时的吴德忠老师推荐我去代课，我高兴极了，这毕竟比做小工轻松，我把儿子放在古市我的干娘家里，托她带。然后就到古市樟村的完小里代课。这里条件比山区好，校长叫叶金美，原来是我的邻居，她热情地招待我，叫我担任五年级甲班的班主任，兼语文，算术两门课，代了一个学期。下半年她调到了遂昌，从此后，凡是有课代，她都会给我机会，一方面是照顾我，另方面说我能力不错。我是初中学历，按规定每月代课工资18元，可她叫我填高中学历，这样每月就有21元。我不好意思，她说有些虽然是高中学历，但能力还没我强，没关系，有什么事，她会负责的。自那以后我每月就有21元工资了，日子慢慢好转，不久我有了第二个孩子—女儿。
女儿出生不久，托人带养，我自己基本就以代课为主。寒署假时，就到生产队里劳动或做小工，生活稳定了，不要为缺柴少油发愁了，家里的粮倉满了，柴也堆满各个角落，我们也买来了缝纫机，按理说该满足了。这时，发现家里的外墙开裂得很厉害，墙往外倾斜，估计不久会倒塌，不及时修理，万一墙倒了是会压死人的，面临这个修房的大事，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就和养父商量，一心想得到他的帮助。可话一出口，就被拒绝了，他说:‘‘要修你们自己修，我不管。”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的心凉了半截，非常失望，为此事操心了好久。一天，养父跟我们说，他要到遂昌北街去住，要到一个叫祝春英的江山人家中入赘。我们听后先是大吃一惊，后来明白了，原来他们已恋爱了好多年，我们早已听邻居讲过此事，想不到真成事实。长辈要组建新家，我们没理由阻挡，只能由他，说句心里话，我们是不赞成的。他这一走，给我们带来一些负面影响，不知情者，会认为是小辈对他不好，了解的人当然不会这么看。从经济方面来说，他和我们在一起，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帮助，他休息的日子，两个孩子也能帮着照看，他一走，我们完全要独立了。
为修房，我们就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要减少开支，就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为此，我买来了理发剪，开始从头做起，首先从丈夫的头上开刀，我第一次拿起理发剪，在他头上瞎折腾，动作生涩笨拙，刮胡子时，胡须刀一不小心把他的脸也割破，但他还是很配合，直到把头理好。看他的头，就像一个锅子磕在他的头顶，四边光秃秃，活像一个从山上到集市卖草纸的山区人。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头，也觉得很难看，但并没责怪我。下个目标就是要给儿子理发了。丈夫的头被我理得这般难看，儿子也有审视力，他不肯给我理，我好说歹说，一边哄，一边吓，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理发。他的头我就更加用心了，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学着店里理发师父的手法，把儿子的头也理了。这次理得比丈夫好些，但毕竟是外行，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店里理的，一边高，一边低，凹凸不平，象个小瘪三。过了些日子，又到了该理发了，这次丈夫好像没上次那么乐意，他说，同事都笑他，问他是哪里理的发，这么难看。难怪路上碰到人，他们都要回过头来瞧他。还好，他说此话时儿子没听见，我连忙做他的思想工作，我说如你不配合我，就理一次发，那我买来的理发剪不就成了废品了吗？这多么不合算呀！，上次给你们理发才省了几毛钱，远不够买理发剪付出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也就同意被我理发了。这次我倍加用心，果然比上次理的好，他也较满意，但总远不如店里理的。不久，儿子又需要理发了，这次，他不肯理，东逃西躲，说同学都笑他的头难看，我又一次哄他，吓他，我磨破了嘴皮，耐心给他讲道理，我说家里的墙要倒了，没钱修房子，到那时我们就没房住了，我们自己理发，就能把钱节省下来，就可 修房子了。孩子听我这么说，似乎也懂得一点，就勉强同意，于是我第二次给他理了发，这次也有进步，没那么难看了。从此，他们的头都是我理了。
除了自己给家人理发，衣服我也自己做。我用一件儿子穿过的白衬衫，把它改成了一件连衣裙，然后把新手帕上一个小女孩的画像剪下来，再缝在裙子上，很好看。放学回来，只见她满脸笑容告诉我，小朋友都说她的裙子漂亮。从此，我就经常修改衣服给他们穿，丈夫的工作服，小孩过年的衣服我也都自己做了，这样也就可节约一笔开支。
| 
发表于 2017-5-8 16:09:18
收藏
发表于 2017-5-9 08:3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