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 大学梦破 红乱揉碎学子梦,悲离校门各自归。 投亲靠友战天地,山乡欢迎二黎清。 红红赤赤,一晃晃两年多过去了。从下到上,一级级的“革命委员会”成立了,同学们欢呼了一阵又一阵,全都摘掉了红袖章,红卫兵结束了历史使命,退出了赫赫的舞台。 喜爱读书的人们,不停地在心中呼喊着:“革命都胜利了,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打开课本,怎么才能补回我们失去的学习时光啊?” 在一片片的大好形势下,学校里继续学习着两报一刊、毛选语录,可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革命胜利,什么时候才算“文革”结束。 又到了秋季新学年伊始,他们期盼的课本仍然没能打开,可特大喜讯还是来到了他们的眼前,心中的太阳重新升起在东海的雾霭之上,安宏结束了调查监护回来了,暂时没有被安排工作。 他严肃地接过医院革委主任递给的吕平遗书,一言不发,放在唇边吻了吻,塞进胸前的口袋,轻轻的一声谢谢,离开了。 回到家中,唯物主义的他,在桌子正中摆放好了,刚刚檫拭得干干净净的一张她最美的照片,燃起三支清香,铺开给他的最后话语,慢慢的悲诵起来: “宏,我的爱宏,我这一生最爱最爱的宏: 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让你看到我的这种文字,请您千万千万能够理解我,原谅我。 自从白老师介绍,成为您的妻子,我此生无憾了。 …… 宏,作为领导的您,说句公道话,我有愧于革命,有愧于党么? 宏,最后我向您提个要求,一定要答应我。你知道吗,我们的明儿已经长大了,做妈的最清楚她的心。小清已经在她心里深深地扎了根,永远不可能拆开他们了。你就听我这一回,成全了他俩吧。小伙子真的不错,我也很喜欢他。如果有可能,你一定要帮我好好地照顾这仨孩子。 您的爱平绝笔,腊月廿五凌晨。” 有着革命意志本能的他,没有落下眼泪,自打参加革命起,不就随时准备着牺牲的么。 在学校过完最后一个国庆节,已进秋燥时分,同学们大多颜面长痘口唇泡,都无所事事心烦躁。不好的消息终于现形了,大学的校门永久地关闭了,同学们期盼已久的大学梦彻底地破灭了。有多少同学为此伤心落泪,看着一双双红红的眼球,一定是前晚泪洒枕巾的结果。可白天还得“好好学习”,继续幻想着还能再“天天向上”呢。 不久,省革委的通知下达了。内容是高初中的毕业生,全部都要到农村去,支援农村“抓革命促生产”。原先农村户粮的学生原则上回原籍,城镇户口者可以自由选择去向,投亲靠友或自由挑选社队落户。校革委发动同学们,写“决心书”,填“志愿书”,早定早安排,越迟就会被安排得越远、越偏劣的地方去,同学们一批批的被敲锣打鼓地送走了。 农村是按田地数量与人口比率,来计算接纳“知青”人数的,没有权力“挑拣”,未完成任务的社队,给你什么人都得接收。 二黎与洪清再次坐在一起,睑含泪花地商讨着“择社”问题。二黎很想投靠他,安排得近点,且能和他在一起。黎临拉着他说:“我们兄妹俩对农活一窍不通,只能拜你为师,你就带上我们一起回乡吧。” 黎明也说:“还是一切都听你的,只要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就好。” 可是洪清一时书心还没死绝,建议再等等,也许过了年,情况变了,形势不同了,学校又复课了呢。 大于年的冬至节那天的《人民日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使他彻底地死了心。他和全国一千多万学生们一样,永远永远成为古今中外独一无二的“老三届”人,结束了仅仅才吃了三年六个月的商品粮,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背景下,垂头丧气地带着二黎,回到老家。不得不准备重新干起世代祖业——修理大地球的老本行。 插队落户手续办理完后,有一个月的假期,正好过了春节后才开始正式的出工务农。趁着没有实际工作,安宏就天天下厨房,给孩子们做饭洗衣,尽量让他们弥补到一丁半点的母爱。他也时常请小清来家作客,可众人往往会在闲谈中的不经意间悲伤哭泣起来。 经过几次接触,洪清终于忍不住突然跪在安宏膝下:“安伯伯,我求求你,一定要为阿姨报仇啊。” 安宏一把拉着他:“小清,不要激动,坐下说就是了。” 二黎兄妹俩也同时跪下:“爸爸,小清说得没错,一定要为妈妈报仇啊。” “都起来,都起来,慢慢说。”安宏慈祥的摸着一个个孩子说。 “安伯伯,阿姨临行前让我给她送了一个小本,可是她留下的只看见从本子上撕下来的几页,我估计阿姨一定把本子藏在了什么地方。” “小清的思路很对,我们大家都动动脑子,仔细想想,会是什么结果。”安宏和蔼地说着,“孩子们,文革第一阶段已经基本上胜利结束了,中央正在筹备召开‘九大’,你们都要自觉地多多学习,才能紧跟形势啊。你们先到农村广阔的天地里去练一练也是一件好事,不久大学的校门一定还会向你们再次敞开的,所以你们时刻不要松懈文化知识的学习。” 经过分析判断,洪清认为吕平一定把小本子藏在住院楼内的某处,只有找到它,才能量定已经被关押的舒艮等人的罪刑。报请厂革保组同意,在专业人员的协同工作下,他们终于找出夹藏在资料袋内的小本子,在第二页开始,她详细记录了所受迫害的缘由与经过,自己的抵抗与防范,以及最后的决心。 “红医造反团”司令舒艮,由其1948年被解放的军医,54年转业安置在原曲县卫生局任某科长的父亲舒一,通过各种关系与方法,将其安插在厂医院,做了名救护车司机,不久又爬上院办副主任的位置。舒艮其人,个子一米七余,长脸猴腮,鼠目松眉,斜八挂肩。擅于溜须拍马,为人奸恶歹毒,喜好玩弄女色。凭借开小车的方便,结识各个方面的人物,以至于白能钻营,黑能施恶。 自打进医院工作见到吕平的第一眼起,这只色贼就盯上了她。每次出车救护,他总是找机会靠坐她的身旁,不安分的色眼老是偷着扫描她的上下。闲在院内也经常找茬接近她,阿谀奉承,秽语挑逗,甚至指触脚拨的动起手脚来。吕平多次善言劝告,严词拒绝,厉色警告。他一直来确也惧怕,不敢来硬的,更害怕她还有高官丈夫的后台,他可是带有持枪警卫的喔,真不是儿戏的。 天赐良机,文革开始了,她的后台丈夫被带走了,他找到她,好言歹语都说尽了,可还是遭到拒绝。于是他下狠手了,翻过她的档案后,恶贼再次找到她,以烧毁她的档案为诱饵,企图勾引她,仍然得到毫不留情的拒绝。最后他不得不撕掉所有的面具,以“特务”罪名相威逼,迫其就范。两个星期夜夜的“会批文斗”不见效,它们终于剥下人皮,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怎么样,美人,你想好了吗?”和颜悦色的声音问着。 “……” “不想说话还是默许了呢?”罪恶的手指向她的脸颊伸了过来。 吕平一口狠狠地咬住兽爪,然后啐它一口带着毒血的唾沫坚定地说:“你别做梦了,就是扒了我的皮,砸碎我的骨,你也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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