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大姐 七月二十七日,大姐因病去世了,外甥从安徽宣城给我打来报丧电话。听到噩耗,我老泪流淌,不能自抑。梦中,好几次泪湿枕巾,大姐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 大姐大我十八岁。由于家里穷,大姐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渔船上一户人家做了童养媳,不过后来新中国成立了,她也脱离了苦海。她十七岁那年,大军南下,解放军驻扎在泰州觉正寺,这个地方离我家不太远。部队驻下没多久,经人介绍,我大姐嫁给了部队的一个连长,这就是我后来的大姐夫。听大姐讲,她结婚时也没办婚礼,没买嫁妆,什么也没有,就穿着随身的衣裳被我姐夫带到部队去了。 大姐夫是安徽宣城人,他从小给地主放牛,十二岁那年就跟部队走了。他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曾经与平原游击队李向阳并肩战斗过,多次负伤,在死人堆里滚过,也算是个老革命了。大姐跟姐夫到部队后也参了军,分在通讯班当话务员。大姐没上过学,不识字,可参军后很快就学会了不少文化,家信能写好几页,而且字还写得蛮好。 大姐结婚不久,我出生了。母亲生下了个儿子,非常高兴。我大姐、大姐夫也非常高兴。我才几个月大,他们就把我抱到部队去。听大姐讲,在部队,战士们抢着抱我不肯放手。一年后,大姐生了个女儿,取名叫爱华。不久部队开拔到了南京,部队征求我大姐夫的意见,要把他安排在南京工作,他坚持要回老家,最后就被安排到安徽宣城县交通局工作。 大姐作为家中的老大,为家里付出了很多。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帮助父母操持家务。特别是在三年困难時期,全靠大姐从外地给家里寄粮票以及吃的穿的,才勉强渡过难关。我上初中时,每当放寒假,就一个人从泰州去安徽看姐姐。当时的交通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要先从泰州坐轮船到高港,然后从高港坐大轮到芜湖,再从芜湖坐汽车到宣城,到了宣城以后还要再乘三轮马自达才能到双桥镇我大姐家。途中要走两天,现在从泰州乘火车六个小时就到了。 上中学期间,每年的春节,我都是在大姐家过的。每次去大姐家,我大姐夫都用瓦罐炖鸡招待我。炖鸡时,我大姐夫边跟我聊家常,边在瓦罐下慢慢添加木炭,并说炖鸡要用文火,这样炖出的鸡汤浓、味香,好吃。鸡炖好后,还要让我陪他喝上几杯酒。在大姐家过了年,我大姐夫再把我送上回家的汽车,给我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咸肉、咸猪头、咸鱼,还有风干好的鸡。 在我的印象里,大姐就像慈母,大姐夫就像慈父,从小他们就关爱着我,在我身上他们倾注了太多的爱。 记得刚上中学那年,夏天在河里游澡,穿个大裤衩子,看到有人穿三角短裤非常羡慕,我就吵着让母亲给买。可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差,母亲没答应。正好大姐回家探望父母,她说:“我帮你做一条吧!”大姐找来一块灰色的布,给我裁剪加工成一条三角短裤,当时穿在身上下河也蛮高兴的。只是由于裤边没上松紧,一不小心容易漏光。 我参加工作那年,每月的口粮标准是二十六斤,比普通居民多一斤。但还不全供应米面,其中有十斤是杂粮,包括山芋干、大麦片等。由于粮食供应紧张,家里还是很困难。记得有一年,大姐让人从宣城用船给家里捎来二百斤大米,帮助家中解决了好大的困难。那年父亲生病,患了前列腺炎,小便难解,当时也没钱去医院,只能到处找偏方吃中药。大姐知道后,就找医生开好中药邮寄回来,给父亲治病。 大姐生前特喜欢我,无论是我上学还是参加了工作,每当去大姐家,她都带我上街买许多我喜欢吃的菜。每当单位同事或熟悉的人遇见她,都问:“大姐,你旁边的是谁啊?”她说:“是我弟弟,从老家看我来了。”这时,人家都说:“哎哟,你弟弟真年轻、真帅。”这时,就看到大姐一脸的喜悦,她为有这样的弟弟感到骄傲。 有一年,大姐说要回家过年。我们买了许多菜做好等大姐回来,可是直到过了正月十三大姐才回家,过年的菜我们没舍得吃,结果都放坏了。 前几年,大姐身体就有病,腿脚不好,不方便走路。我们都以为是年龄大了,坐骨神经疼引起的,到医院查,医生也说不出什么病因,直到病重时住院检查,才发现是脑部长了一个七公分大的肿瘤引起的,已到了晚期。由于年龄和身体的原因,已经无法手术了,加之二十多天不吃不喝,医院随即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得知这一信息后,我妹妹从老家泰州也赶了过去。大姐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医院说人已处于脑死亡状态,每天输液也是拖延时光。没办法,我两个外甥只好把她母亲用救护车接回家。也许是车在路途中颠簸的原因,大姐到家后神志非常清楚,街坊邻居大娘大婶们来看她,她兴奋得与人家有说有笑,一点不像有病的样子,但第二天又昏迷不醒了,邻居大妈们说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两个外甥又把我大姐送到医院里去。但进了医院以后,我大姐就再次处于病危状态,医生说随时可能停止呼吸。昏迷中我妹妹和外甥问:“你想弟弟吗?”她头微微动了一下。为了不留下遗撼,7月12日,我请了假,从内蒙古坐飞机赶到宣城仁杰医院,当我握住大姐的手,叫她一声“姐姐”的时候,我见大姐睁开混浊的眼睛,看着我,嘴角动了一下,两眼流下泪水。那一刻我知道,虽然大姐不能讲话,但她知道她最喜欢的弟弟看她来了。 我在医院陪护了大姐两天,由于工作原因要返回内蒙古上班。临走时,我亲吻了大姐,她虽然失去了知觉,但我想大姐一定会知道弟弟对她的一片深情。 回内蒙古后的十多天,我时刻牵挂着大姐的病情。当大外甥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母亲下午在医院去世时,我知道大姐与我们永别了。儿子代表我去参加了葬礼,欣慰的是我的两个外甥尽了做子女的责任和孝道,从她们母亲生病住院,到后事料理,都安排得非常妥当。 大姐活了七十七岁,按现在来说不算高龄。大姐不是伟人,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她是普通的一位贤妻良母,可她品德高尚,对家庭和社会倾注了全部的爱,我为有这样一位大姐而骄傲。在我的脑海里,似乎大姐并没有离我们而去,而像是出了一次远门。 安息吧,大姐!在天堂,有疼你爱你的父母与你相伴相依,你依然是幸福的! 夜深了。窗外,雷电交加,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我流着泪写下了这些文字,表达我对大姐的敬爱和怀念之情,感谢大姐曾经给予我的爱。 唐怀扣 2017,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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