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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沙鞋之战 刘通
身后冷冷地飘来一句话：‘学卵格维语，毛驴子语言！”我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冷。 “学维语能当饭吗？能饱肚吗？”高啊！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啊，我顿开茅塞了 所以还得说说打柴吃饭这门每天的必修课 道理简单——生存。 连队周围是沙包，沙包里有红柳，连队领导告诉我们红柳是上好的燃料，我们都跃跃欲试，甚至按捺不住了，想尝尝亲手打柴的味道呢。也许有人问，没有别的可作燃料的吗？没有！连队的沙枣树还没有成林，幼小的白杨刚刚栽上，原始胡杨林在千里之外，只有砍红柳了。 红柳，这便是唯一的燃料。但这样说还是笼统，应该这么说，我们要挖的是红柳根，它又粗又耐火，能满足食堂大灶的需要。而维族老乡一般都砍红柳枝。 把腰里的草绳束束紧，因为支边时苏州市政府发给我们支边的棉袄的扣子差不多掉光啦。扛上坎土曼和杠棒，腰里插一把坎坎子或者小斧子，羊毛绳绕其间，怎么样？全副武装，蛮威风吧。大伙深一脚浅一脚迎着初升的阳光向沙丘深处走去，这是经常出现的画面。 初升的阳光是诱人的，而沙漠的清晨更诱人。 翻过好几沙包，突然看到前面一个小沙包顶上露出几株鲜红的枝条——红柳！就像一簇跳动的火焰，你喜上眉梢了，几乎想扑了上去，且慢，先要判断这个沙包里面有没有大的红柳根。抡起坎土曼挖几下，哇塞，又粗又长的根渐渐露了出来，你喜形于色了，想大叫一声：捞了个大家伙耶，赶快挖了送连队食堂，但是摇它扳它，它就是不断，拔？想当鲁智深吗？你太嫩了点吧。还好，坎坎子派用场了，砍几十下，再用脚猛踹将下去，只听到“咔嚓”一声，你赢了。 但大多数时候没这么走运，坎坎子砍了半天也没有断，根又粗又长，不知道有多深哩。谁说沙漠里没有水？水在沙漠的深处哩。根深才能吸收沙漠的水啊，呵呵，你不但有点感慨甚至还来了点诗兴，忍不住想编几句赞扬红柳根。一个声音猛然响起：醒醒吧，现在是要把红柳根挖出来，挑到食堂做饭，喂饱肚子是最要紧。 红柳根傲然挺立着，蔑视着你。你的牙都恨得痒痒的，把衣服脱了，赤膊上阵！看看周围有没有女生，没有。那好，脱光上衣，抡起坎土曼又是一阵挥舞，沙包已经被你削去了大半个，红柳根还杵在那里，似乎还笑你呐。你泄气了？想丢下算了。但心不甘哪，刚才的力气白花了？突然眼睛一亮，对，用秘密武器！它名为“给根”。 “给根”是什么玩意儿？呵呵，不懂了吧。它可是有典故的，出于四连一位特喜欢唱《乌苏里船歌》的知青之口。借用一下他的的两个音：“给——根——”，其实是这么一个动作：把背靠着被你挖掉而剩下的半个沙包壁，用尽肩腰腿三股力气，可能还要来一点气功，双脚去蹬那红柳根，当你听到“咔——咔——咔——咔嚓”成功了！奶奶的，终于断了。心中甭提多美了狈样子了。 全然不顾自己那灰头土脸的狼狈。 打好的红柳根乖乖地躺在你面前 ，好咧，捆柴，上肩，又是深一脚浅一脚原路返回，目标——连队食堂！可是肩上多了百十来斤的东西，沙子悄悄地钻到了鞋子里，鞋肚里全是，把鞋撑得鼓鼓的。浅帮解放牌黄球鞋眼看就要破，才穿了没多久哟，脱下！把沙子倒掉重新上路，可是翻过两座沙丘后，沙子又钻进去了，恼火！ 浅帮球鞋不行，换高帮回力牌球鞋。回力牌白球鞋那可是运动场上的宠儿哟，不便宜的，连队里没几个人穿。穿上它沙子进得是慢，可时间长了照样被撑破了，在沙子面前，鞋子只得认输。那时可没有旅游鞋轻便鞋登山鞋休闲鞋等等。 有什么法子，沙天沙地，躲得了吗，索性光脚？好主意！可是沙土中常常有极细小的带刺的植物，刺进肉里拔不掉，疼得难受。维族老乡脚板厚，也不敢光脚打柴。 球鞋不行换皮鞋，如何？别逗了，不说买不起皮鞋，就算买得起，穿着皮鞋去打柴？我想起上海人的话：“赤脚着皮鞋，赤膊带领带“。 维族老乡穿什么？我注意到了，他们穿一种自做的用羊毛毡作绑腿再加皮子做的底的鞋子，样子不好看，但实用。知青中谁敢穿这鞋？那不笑死人了？有人想到了布鞋，对！自己做布鞋。 布料就是那上次我讲的破得实在不行的衣裤，别丢了，大卸八块后涂上用面粉做的浆糊一层层贴到门上晾干，再到场部小商店买一尺黄贡呢，喔，别忘了买根纳鞋底的大针和粗线。 后面为诸君不嫌噜嗦起见，以诗叙之。 沙漠打柴最恼火，衣服鞋子最易破，肩膀几下被磨破，鞋子灌沙被撑破。三碗糊糊下了肚，就是肚子撑不破。衣服补丁叠补丁，全然不显本色初。女生手巧心也灵，做鞋不光为自己，心仪对象暗暗送，布鞋竟成定情物。可怜有男无人赠，自己做鞋边叹息。我也试做一双鞋，自己纳底自己裁。样子笨拙但结实，陪我打柴竟三载。如若鞋子搞不定，谈何人定胜沙漠。 有读者或许要问，你在前面说维族老乡取红柳枝作柴，何也？我先给这位细心的读者点个赞。 老乡取红柳枝作柴而不挖红柳根，并非不晓得后者较前者耐火，而是本能地知道红柳能形成沙包能固沙。枝条砍后可再长，根挖掉就永远失去了。 红柳，多少人赞美它，生命顽强啊，坚韧不拔啊等等。但鲜有人谈到红柳根。在我记忆中，从生态角度去写红柳，大概只有军旅作家毕淑敏。 正如毕淑敏说的，被我们挖掉红柳根的剩下的半个沙包，就不就像一个个被挖掉了眼睛的对着天的眼眶吗？是不是想说，这样沙尘暴更厉害啰！ 但是，不挖红柳根，我们就没法做饭！我们就没法生存，更别奢谈战天斗地雄心壮志了，错在我们吗？ 这不，公路上传来了“滴咯滴咯”毛驴车的声音，我跳上了维族老乡的毛驴车，与他搭讪后知道，他要沿公路走上三天，再到沙窝深处打红柳枝，来回得要一个星期。他笑着说，宁可走这么远的路，也不在近处挖红柳根。 我问他，饿了怎么办？他拍拍放馕的袋子，他又拍拍硕大无比的“卡巴克”（维语，意为“葫芦”），里面有多多的水呢。高兴了，他就独自放开喉咙唱唱歌，戈壁滩大着呢，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困了，就睡在毛驴车上，即使对面来了汽车，放心！不会撞上的。大概是千年的自然生存法则使小毛驴成为遵守交通规则的模范吧。 维族老乡过着俭朴宁静生活，和他们交谈中看出，他们不知道“保护生态”这个名词，但，他们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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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6 17: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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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7 08:21:56
发表于 2017-6-28 07:5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