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我的后知青时代 我18岁到27岁,曾在大兴安岭的群山密林中,在美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在遥远的 额尔古纳河,在东北一望无垠的黑土地,在阿荣旗那个难忘的小山村,度过九年的知青岁月。与文革中一千七百万知青伙伴的命运一样,我们像春来秋去的大雁,1968年9月我离开北京,1977年7月历尽艰辛又回到了北京。 一、谋生从临时工做起 我能搭上知青返城的末班车,应该感谢我的爸爸林诗仲。是他经过多方努力,帮助我办好了特困为由的返城手续,1977年7月,我终于告别了插队九年的呼伦贝尔回到了北京。 我的父亲出生在美丽的海南岛文昌,少年时随爷爷下南洋去了新加坡。1947年回到南京求学,结识了在南京金陵女子大学读书的妈妈胡文鸾。南京解放后,他们双双参加了革命。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时,他们先后参军赴朝作战。我爸爸在朝鲜五年并荣立战功。他担任英文翻译参加了举世瞩目的板门店谈判,目睹了和平到来的历史时刻。 1955年前后,我的爸爸、妈妈先后从部队转业,爸爸被安排在文化部中影公司。文革前曾为 周恩来、朱德、陈毅等国家领导人担任英文翻译。妈妈被分配到师院附中教书。 十年动乱的文革中,爸爸这位海外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因有海外关系被下放到文化部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在那里烧茶炉和撑船放鸭子。1976年11月,爸爸终于结束了近十年的流放生涯返回了北京,被分配到新组建的北京语言大学任教。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情况稍有好转,就惦念因他们受牵连还在乡下插队的我。他费尽苦心把我办回了北京,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为我在语言大学借了一间宿舍,并在学校行政处为我找了一份临时工,让我有了一个栖身之地。 北京语言大学是座新建的大学,学校多处在施工,有一个规模很大的钢材库。我们的任务是把那堆得像座小山的角钢、螺纹钢、圆钢、钢管从露天处用推车推到新盖好的大棚里,然后分门别类码放到多层的铁架子上。这些钢材份量很重,大多都有十米左右长。跟我干活的一共有四个人,都和我一样是返城知青,钢材库的力气活对我们这些插过队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有知青经历垫底,什么困难都能扛过去。又脏又累搬运水泥的活我们也常干,特别是遇到水泥袋突然破裂那就更惨,浑身上下的水泥面和着汗水,人就像泥猴一样。辛劳的工作给我带来的只是每月二十多元的薪水,比我插队时的收入还少,但毕竟是回了北京。 在我干临时工那段日子里,语言大学副校长邱及给了我很多鼓励和教诲。邱伯伯是我爸的老朋友,他是1926年入党的老党员,资深的泰国华侨领袖。他为人平和坦诚,且国学功底很深。他待我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时常告诉我要看得远一些,要多读点书,多学点本事,这些话给了我很大的鼓舞。让我在那段难耐的日子里,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激励我后来考上首都师大政教系,并顺利完成了四年的夜大学习。 天无绝人之路,1977年12月,我被正式分配到北京市纺织局新组建的北京羊绒衫厂。这是一家有上千人的中型国营企业。与我同期进厂的有两百多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上山下乡回来的知青。进厂后第一课是让我们这些青工挖办公楼的地基,也许因为我是知青党员,工厂选我当了这帮人的头。二十多天基建劳动结束后,青工们陆续被分到各个车间开始了学徒生涯,我却幸运地留在了工厂劳动科。 刚到劳动科,就遇上了文革后第一次全国企业的调资工作,在大锅饭的企业体制下许多人工资很低,文革十年长期得不到调升。但是,调整工资又有名额限制,加之文革派性造成的复杂的人际关系尚未完全消除,调资成为一项难度极大的工作。工厂成立了由党政领导牵头,劳资、人事、工会、宣传等部门参加的调资办公室,我被留在了厂调资办公室。那段时间,我亲眼目睹了好多人为了要求涨工资到调资办大哭大闹,那种场面看了真让人心酸。我的任务是:写简报、发简报、填表格、了解车间动态,为厂领导提供准确的信息,为本次调资能公平、公正、合情、合理在尽我所能。 调资工作结束后,我留在厂劳动科里。劳动科是企业的一个重要部门,负责工人调配、培训、工资、考勤等工作。在这之后的半年里,我追随陆士娟科长,开始了几百人的招工工作。我们拿着劳动局批准的招工指标,几乎跑遍了朝阳区的各个街道办事处,一家一家的商谈,看档案,与拟招聘人见面谈话。当时北京的各街道办事处都积压着数以千计返城的知青,我们经常被那些期待求职的人们团团围住。看着他们一个个渴望的眼神,我心里充满了同情。但名额有限,我确实无力帮助那么多人。经过近三个月的辛劳奔波和认真筛选,我们终于完成了四百多名新工人的招工工作。 招工结束后,由于当时规定在农村插队不算工龄,我原本只能领十几元的学徒工工资,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陆师傅出于对我的关爱,建议我先去食堂当库工。在陆师傅和厂领导的精心安排下,我在羊绒衫厂当了三个月的库工,职责是分管食堂仓库。当时羊绒衫厂有一千五百多人,食堂有几十个人。原来的食堂管理员和库工把账务搞得很乱,人们对此意见非常大。我在农村当过三年队长,统筹安排是我的所长。我接管后,没多久就把那间上百米的库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出入库帐也记得明明白白。最让那些大师傅们开眼的是我能将近二百斤的大米袋子,背几十米给他们送到操作间里。没事时我也常去餐厅帮个厨,日子过得倒也乐陶陶。三个月后,我这个库工转正了,正式拿47元的月工资。之后,我先被调到厂行政科,后又调到厂工会和厂党委宣传科工作,开始了我企业干部的生涯。 否极泰来,1981年我的好事接踵而至:一是我报考文字校对的国家外文局《中国建设》通知我被录取;二是厂里告诉我北京市纺织局工会准备借调我去工作;三是年初时,我在报上看到《中国青年报》公开招聘记者,我怀着试试看的心情,去参加了考试。没想到团中央青工部的勾德元部长和 张宝顺副部长(现安徽省委书记)在报名者的简历材料中选中了我。在我外出不在工厂时,团中央的 张宝顺副部长和组织部干部处陈传书(现任民政部老龄委常务副会长)亲自跑到工厂外调看档案。厂党委和人事科为我说了不少好话。他们回去不久就通知羊绒衫厂,要调我到团中央机关工作。 1981年7月我告别了工作近四年的北京羊绒衫厂,告别了那些爱护帮助我的师傅们去团中央机关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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