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灰叉穿掌草粪塘 年年夏季“双枪”,今又夏季“双枪”。转眼间,又到了“麦子上场,孩子看不到亲娘”的“夏收夏种”双枪大忙的高峰。 那个盛夏的下午,我正和“大筛子”顶着骄阳,包搪掼草粪。忽听汝珍慌慌张张找到我说:“国虎的手掌被薛汝青的灰叉刺破,满手是血。薛汝青送他去大队医务室包扎去了。我一听急忙爬出草粪塘,赶到三里路外的卫生室。 赤脚医生女知青张昆平告诉我:“国虎来时满手是血和草粪。我给他洗去手上的血和草粪,发现手掌被刺穿,伤情严重。伤口内尚有残余草粪,盛夏炎热,极易感染。我给他外部清创、上药包扎后,让陪同的社员立即送他去公社卫生院治疗了。” 我随即冒着七月流火,一口气小跑到10里外的龙逩公社卫生院。医生正准备给国虎穿刺消毒。医生打招呼,卫生院条件差,没有麻醉药和专用器材只能用土办法,伤员要忍住疼痛。我转告国虎,忍住疼痛消除后患。他点点头。 医生用镊子夹起纱布条浸入酒精,从手掌穿入伤口,再从另一边抽出,国虎疼得禁不住叫了一声‘呀’。医生夹着纱布条来回拉。国虎很坚强,紧咬牙根满身大汗。我抱住他颤抖的手臂一个劲鼓励他:“坚持!坚持!”医生又换了一条酒精纱布条鼓励我们:“还要再消毒一次。如果伤口内病菌、粪毒消毒不彻底,拱起脓来,手掌就要残废了。”我看着国虎颤抖未停的伤手忍着泪水,鼓励他再坚持一会。 医生又一次将纱布条穿过他的手掌,来回拉。俗话说:“指掌连心”,医生每拉一次纱布条,我的心脏就随着国虎的手掌痉挛一次……穿拉消毒终于结束了,国虎已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上好药、裹好纱布,医生关照;“天气太热,伤口深、容易发炎,一定要注意,不能浸水。尽量少出汗防止细菌感染。” 回嵇庄要跑十里路。公社卫生院无手推车,天又热。只得先住院。那时根本无空调。我和薛汝青只能一人一把芭蕉扇,向国虎搧个不停。汝青噙着眼泪断断续续向我讲了事故经过—— 队长分配他和国虎包一个草粪塘,掼草粪。连日大忙的疲劳,加上天气太热,惯着惯着,他突然感到头晕得转起来。他一灰叉掼上去,只听国虎“哎呀”一声大叫,就知道出事了。 他头脑清醒过来,只见国虎左手掌直往外流血 鲜红的血染红了草粪塘。他知道闯大祸了,赶紧将国虎拉上草粪塘,他撕下汗衫扎紧国虎伤手,往大队卫生室走。赤脚医生洗去国虎手上污泥鲜血,消毒、包扎后说,手掌刺穿,伤情严重。她叫我们立即去公社卫生院治疗…… 农村夏收夏种大忙时,顶着烈日掼草粪而中暑,是家常便饭,去年夏天我也曾顶着烈日掼草粪,中暑晕倒草粪塘。(详见32节《烈日中暑草粪塘。》)但是如此灰叉刺穿搭档手掌的事故尚不算多见。 汝青边说、边悔恨、自责,恨不得用自己的手换下国虎的伤手及疼痛。 我们兄弟俩都不忍心责备他。他是薛大爷的亲侄子、汝珍的堂哥。盖知青房时,他忙上忙下、出了大力。他不算一等劳力、但他的一手木匠手艺,仅次于薛大爷。队里本应让他出外打工,交队里管理费,一举两得。却被公社禁令,逼在队里干强劳力农活,“确保完成粮食超购任务”。 出此事故,队里是“屋漏偏逢连天雨”。队长无奈地破了“双枪大忙不得离队”的禁令,安排我和汝青背着国虎,送到一沟码头的班船上,回泰州治疗…… 1977年恢复高考,我考上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泰州化肥厂。看着码头口拥挤的大船、小船焦急地排队买化肥,我常常回忆起插队高邮时的草粪塘。 草粪塘啊,草粪塘!乡亲们一年中,大半年的劳力花在你那里——䈒泥、铲青草、挖、挑猪脚粪、搪草粪、掼草粪、二次搪、二次掼。又能积出多少肥效? 草粪塘啊,草粪塘!我和别的知青数次烈日中暑草粪塘!国虎弟的鲜血,血淋淋洒在草粪塘! 80年代初,化肥计划供应,还相当紧张,我尽力为高邮的乡亲,批购计划价化肥。每次看到乡亲们欢天喜地把一包接一包化肥顺好,开船,我的心里总是久久漾着涟漪:哪怕帮他们多买十斤化肥,就能节省多少劳力,就能多增收多少粮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