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玉锦阁 于 2019-3-17 08:45 编辑
走出乡场边的交易市场,我背篼空荡荡的。心算了一下,十多斤玉米,0.18元一斤,一共卖了两块多钱。
打煤油,买盐巴,买牙膏,买烟,买火柴,以及街上饮食店吃中饭,要花一块钱。还可以剩余一块多钱。
队上分配的玉米,农民都是用来喂猪喂鸡。知青没有养猪养鸡,一般都是赶场天背到场上卖了,换成现钱,购买日常品。一年生产队分60斤玉米,可以卖十多块钱。
500斤红苕还窖里面。但是市场上红苕的价格太低,最好的货色,才五分钱一斤。麦子一年分一百多斤,在大队打米房可以换七八十斤干面和面粉。谷子有一百来斤,除去谷糠后,可以打七十斤大米,这些细粮,要留着自己的口粮。
这就是我的全年口粮。
我所在这个山区生产队,红苕是主食。煮饭时,一锅红苕,放一小把米,就是正餐。下饭的菜,就是城里带来的豆瓣酱。蔬菜靠自留地种植。知青的自留地,没有种植,基本荒废。想吃菜吃肉,需要自己掏钱,赶场天去买回来。
想起这些,觉得心酸。
经过铁匠铺,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风箱拉得呼呼响。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铁砧上专注的敲打,火星四溅。欲买一把砍刀,问了一下价格,我失望了,要三块钱。我身上所有钱都不够。
在场上饮食店,我买了一碗白饭和一碗面条。面条有佐料,当做下饭菜。
吃过午饭,背着空背篼,我朝乡场头的公社大院走去。
这是知青们的习惯。赶场天,都要去公社大院转一转,看一看,或者在知青干部那里坐一坐。一来跟知青们碰个面,摆一下龙门阵,交流信息;二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三来打探一下,最近有没有招工招生招兵的消息。
刚踏上公社厢房的台阶,二大队几个女知青,从里边出来。她们笑盈盈对我说:老全不在。
老全是上面派下来,负责管理知青的干部。常年驻在公社。有事开会或者逢年过节才离开。当然不是长期呆在农村,他们一年一换。
我想既然来了,还是进去转一转。我对她们笑笑,继续走了进去。
公社的办公区是一座围合式的砖木结构的旧式老宅,有三层楼,中间有采光的天井。这座年头久远的青砖大瓦房,光线昏暗,里面有很多木头的大立柱和横梁,上面雕花刻草,描金涂彩,只是岁月沧桑,色泽已经暗淡。走在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和地板上,发出嘎嘎的响声,让人提心吊胆。
底楼是办公区,二楼有个小礼堂,三楼是公社干部的寝室。今天是星期天,公社干部回家去了,楼上没有人,冷冷清清。
我在里面转了一圈,看见知青干部老全的门上挂着锁,便走下楼梯,返回生产队。
回队路上,小路无人。踽踽独行,无聊而寂寞。
突然听到身后有大声的吆喝声。回头一望,两个头上包缠帕子的壮汉,手柱棍子,抬着一副沉甸甸的滑竿,大步流星走来。
我急忙退避路边,为他们让道。滑竿上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老人,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看样子是一个危重的病人,正赶往区上的卫生院抢救。
我们公社十个大队,好几万人口。但是乡镇上没有一个卫生所和药房。人们小病只有扛着,或者用土法自己治疗。遇到病情危急时,只能抬去几十里外的区上救治。
有一次,我在生产队砍甘蔗。不小心,锋利的弯刀砍在小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白花花的骨头暴露出来。但是找不到药物和治疗的地方。
只好忍住疼痛,一瘸一拐,到大队代销店买了一瓶红药水,自己处理后,用手帕包上。也许是侥幸,伤口没有感染化脓,否则今天我的右腿就残废了,成为一个瘸子。事后,队里的农民告诉我一个土方法,将谷草的灰烬,敷在伤口,能够很快止血。我心里嘀咕,即便能止血,草木灰好脏呀。
农村里缺医少药的悲惨现实,我们感同身受,有切肤之痛。
返城探家回队,我们都要带一些常用的药品回来,以备急需。特别是当时缺俏的万字牌万金油,非常受喜爱。
这个红色小圆盒的油膏,价格低廉。涂抹在太阳穴,或者人中穴,减轻中暑头疼,晕车不适的痛苦。还适用蚊虫盯咬等,农村非常实用。但是城里药店时有脱销,难以买到。据说国家大量出口东南亚丛林国家,去换外汇了。
队上的农民知道知青备有药品,有时候会来讨要。特别是经过土法治疗无效的病痛。
唐队长头疼,卧床不起。刮痧、火罐都做了,头上和身上全是红色淤痕,没有效果。我给他一瓶风油精,他病情减轻了很多。第二天,村头又响起他出工的呐喊声。
我们知青与农民的关系,有时候因为药品而和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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