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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知青岁月》之五
洪 流
张永红
66年底我和校友李明一起从沈阳四中转到宝鸡建厂局铁中(因支援三线建设、随父母从沈阳桥梁厂调到了宝鸡桥粱厂),68年9月、学校传达了关于老三届上山下乡的文件,并很快付诸实施。 68年10月28日上午,随着这股巨大的洪流,我们举着红旗,坐在卡车上,唱着歌,告别了城市,离开了爹娘,背着行囊,出发了。 说心里话,那时我们很单纯,一心听从祖国的召唤。我们在公社开玩会师大会,知道我们小组的5人被安排在宝鸡县磻溪公社的下河大队。我们就跟着队长,背着行李,翻山越岭,天很黑了,才到了生产队。男生宿舍是闲置的牛棚,我们两个女生就暂时住在房东儿媳妇的屋里。也许是太累了,我们连脸都没洗就躺下了。 第二天一起来,看见男生宿舍两边写的一副对联,笑得我俩肚子都疼。“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几个男生跑出来一看,故作镇静地说;笑啥?我们三个现在都是“仙人”啦! 迎着初升的太阳,我们肩上搭条毛巾,端着脸盆去河边洗漱。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来,还真有些浪漫情调。几个老乡围过来,看我们刷牙,指指划划的,好像没见过似的…… 这里的人确实有些闭塞和落后。我们落户的这个下河大队属山区,共有三个小队。较为熟悉的李明在一小队,我们在二小队。大队部座落在三小队。这里条件较为艰苦,出门就爬坡。我们小队人口最少,只有五户人家,一户在山坡上,三户在山梁上,还有一户在河边。说是全队共有27口人,还有两媳妇嫌这里干活累,没有白馍馍吃,跑了。 他们种着七十多亩山坡地,是全宝鸡县最小的一个生产队。这里的姑娘都想嫁到外边,却很少有人嫁到这里这里来。我们住的房东家、就是个例子。听说很多年前,房东的媳妇没了,他领着儿子过,家里缺个洗涮的女人。有一天,有个婆娘带着眼睛几乎失明的老汉,领着一姑娘和一个傻儿子来了,经人说合,就嫁给了房东。这叫“嫁汉养夫”。房东的儿子长大后,赶上好机会,当兵去了。临走前,娶了老太婆带来的姑娘。没想到的是这小两口生的孩子还挺聪明,整天围着我们两个女生叫“姨、姨!”的,很讨人喜欢。
过 语 言 关
到了这里,我最大的障碍是语言不通。 他们说话,我不懂,我一说话,他们就笑。刚到队里第一次劳动,是去田里收干豆荚,就是从黄豆秧上把干透的豆角摘下来。我的手很快就被扎出血了。队长让我回去拿个盘笼来。盘笼是啥?看着他用手比划着,我知道了那就是筐。我跑回去,也比划着问,盘笼…筐在哪?一个社员听了,笑得弯着腰说;“在门吾达。”我急着问;“吾达是啥?”他们笑得更厉害啦。我气得又跑回去问同学,她告诉我;“门吾达、就是门旁边。” ……我想起了上学时学外语的经验,拿出一张纸来。先写上他们说的词,门吾达:门旁边。到达气:到哪去……虽然我和他们交流时是边说边比划,但我能感觉到这些山里人,为人朴实厚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话我慢慢地能听懂几句了。一次我路过梁上闫家的窗前,听见他们在说我:“外个叫永红的女娃娃,做活,不藏尖!”我明白了,就是说我干活不藏心眼,肯卖力气。无意中偷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多甜呀!
历 练
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虽说都不娇气,可在这是天天都要出工,上山要背着背篓上,下山也要背着背篓下,上上下下背篓里空着的时候少,真的很累,很累。 一个冬天的早上(上早工、是不吃饭的。)我们背着一筐粪爬坡,我饥肠漉漉,汗渗出来了。房东大爷看见了,从怀里掏出块馍馍“驾”!(给的意思)递到了我的手里。我顾不上洗手,三口两口地咽下去了。就在这下咽的同时我感受到了农民的淳朴与善良。 第一次上山割麦子,队长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小罐子,里面装满了水,上面漂几片树叶。罐上绑着绳子,可以提着走。走路时,小罐子来回晃着,水却洒不出来。我们当时谁也没去体会这些,反而觉得提着罐子走路,麻烦。一个男生说,这水既然是给我们喝的,还不如赶快喝了,省着提了。有人把水喝完了,索性把罐子挂在路边的树杈上,还竖起大姆指、耍个怪。我们到了山顶上,开始割麦子了。天很热,我们个个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看看早已空空的罐子,真后悔呀!一个男生跑去找队长,队长把自己的一罐水给了我们,滋润了一下我们干渴的喉咙。 我们把割下的麦子捆好,戳在地上,一排排的,远远望去,心里充满了喜悦。记得刚来时,麦子绿绿的,我们参与了背粪追肥,除草,又看着它拔节抽穗,现在变成了黄澄澄的麦子。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真是太神奇了,你为它付出,它给你回报! 太阳下山时,麦子也全割完了。我们学着农民的样子,用背荚把成捆的麦子串起来。队长说;今年春天,咱队人多了,有了知青的帮助,麦子长得好,丰收啦!咱们都鼓把劲,每人多加一捆,全背回去!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背着五捆麦子下山,两腿发软打颤,扶着路旁的树,一步步往下挪,脸上汗珠子掉在地上,看着它砸出个坑儿,我们体会到劳动的艰辛与丰收的滋润。 最高兴的是这个小队里的妇女。她们说;“去年我们每人分了70斤麦子,今年、每人分140斤!有了麦子,就有了白馍馍吃喽!”队长笑着说;“看跑出去的媳妇回来不?”听到这些对我们肯定与赞扬的话,我们心里特舒畅!他们对我们比以前更好了。常有妇女拿着两个鸡蛋,放在我们的做饭盆子里。
背 粮
我们插队的前半年,吃的是商品粮。不等吃完,就要到另一个公社的粮库去背。这真是个苦差事。50斤一袋的白面,装进背篓里,往返要走七八十里的山路呢。那次我们几个人去背面,吃力的往回走。人要强,也要面子,就是来了例假,也照样坚持着走。我的肩膀,脊背,又酸又困,快到潘溪公社啦!我们找了个可以放背篓的台儿,手扶着背篓,直直腰,擦擦汗时,忽然看见了在这里驻军的王营长。他向我们问这问那,当他知道我们是下河二队的知青时,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说:“你们干得真烧,是好样的!”听了他的赞赏,我们心里特的舒服。 就在这小歇一会儿的时候,我见了河里有一块特大的石头,中间还有两个小窝窝,就好奇地走到大石头旁边,一看上边还刻着字呢!钓鱼台。我惊讶地叫他们快来看!我们边看边读:这两个光滑的凹印,传说是姜太公跪在上面钓鱼,日久天长留下的痕迹。哎呀!我们早就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这下子可找到了传说的老窝啦! 这趟背粮,虽说很累,但我们收获满满!
备 战 训 练
1969年,发生了珍宝岛事件。在大西北小山村的我们,也闻到了备战的火药味。队长叫我们刷几条大标语,可只有墨汁,却没有笔。我急中生智,剪下了自己的小辫子,绑在一根小木棒上,递给了当老师的男生手里。他拿着这支特制的笔在大石头上写下了“万众一心保卫祖国”! 晚上,大队又组织青年人,到一个叫寺沟的山口进行伪装站岗训练。我和校友李明刚好分在了一起。他举着一块石头挡住自己的脸,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我从那边抱来一大捆比我还高的蒿子草放在自己的前面。李明想了一下,说:“不行,这样孤零零的放一捆草,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这些蒿草,都是农民闲时割的,放在地练我们当然受到了表扬。 十月一日,在宝鸡县驻军的王营长,到潘溪公社红旗大队组织民兵进行实弹演习,为了救一个拉响手榴弹,而没有扔出去的民兵,他光荣地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跑到他牺牲的地方去悼念。兰州军区给他记一等功,宝鸡市为了表彰他的事迹,还在体育场开了万人大会。 为了缅怀英雄和教育后代,宝鸡县组建了王恒德英雄事迹展览馆。年底我被借调到展览馆当讲解员。
失 落
有一回我们去大队开会,赶上学校的老师在上课,我情不自禁地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因为我从小得到过老师的许多厚爱,立志长大后一定要当一名老师,也要像她那样去爱每一个孩子。 虽然我现在下乡了,但心中的理想始终没有放下……我听着他读课文,尽管发音不准,可感情充沛,突然发现他教的笔顺是错的,我忍住没说出来。我知道当着学生面说老师是不妥的。 我回来就和队上的老贫协说:“让我去教学吧,我会很努力做个好老师的。”没想到他认真地说:“娃娃说的话,你不懂,你说的洋话,娃娃听不明白,咋能当老师呀?”我无语了。 麦收过后,我们小组的一个男生去当老师了,和我在一起的女生,也做了记工员,因为他们都会说宝鸡的方言。当时的我,用现在的话说,真有点羡慕和嫉妒,但绝没有恨。 有一天中午,当老师的男生说,大队让他去公社开教师会,若明天早上赶不回来,叫我去帮他上一堂课。我爽快地答应了,并请了半天假,在家看书,备课。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着书本刚一出门,见他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仅有的一次机会,与我擦肩而过,我十分沮丧,却又无话可说,只好把书递到了他的手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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