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北京老由頔

秋末冬初时节，首先要把家里过冬的烟囱炉子安装好，用来取暖做饭。

最初的炉子是烧煤球的，都叫它“花盆炉子”，炉身子是两截生铁铸的，像是对扣的花盆。炉盘是四方的，四角有点抹圆；中间是大小两个炉圈和一个炉盖。炉盘前端是接烟囱的口，下边则有个出炉灰的口，正好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相对。

家里是里外两间房，火炉放在外屋靠墙的窗户下，便于做饭；为了取暖，得让烟筒穿隔扇绕到里屋去，然后再伸向室外去。炉子连取暖带做饭，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后来炉子改为烧蜂窝煤，情况比烧煤球就好多了。一是蜂窝煤比较干净，添煤掏灰不再是尘土飞扬；块煤对正了眼，然后掩上炉盖，从下过掏出乏煤就行了。

过去的冬天特别冷，到了晚上，一家子人围炉而坐，也倒温馨。临睡之前火炉子是要封火的，第二天一早打开，为的是维持一个起码的温度。即使这样，清早起床屋里还是冷凉一片，出被窝穿衣服成了痛苦的事，得咬着了牙关，鼓起勇气才行。

冬天穿的棉袄棉裤，秋深时已经备好了。现在还能记得，每年秋凉之时，母亲就会翻箱倒柜，把过冬衣服找出来，该晾晒的晾晒，该拆洗的拆洗。天气一冷，赶快让我们都穿上。

还有棉帽子棉鞋棉手套，一样也不能缺。这些东西都是母亲一针一钱做出来的，辛苦劳累可想而知。

那时的棉手套叫“手闷子”，只有拇指从手掌处分开，其他四指连在一起。为了防止丢失，两只手闷子还用绳串着，挎在脖颈上边。

冬天新鲜蔬菜稀少，大白菜就是看家菜，此外还有少量的土豆和萝卜。

入冬前排队买回几百斤大白菜，先得摊开了晾晒，然后在屋檐下台阶上码放起来。底下最好垫上薄木板，隔绝地下寒气，码好后包上旧棉布套，不使白菜冻伤。赶上好天气了，还须打开来晒一晒，然后再把它包起来。

长时间没有鲜菜可吃，顿顿熬大白菜，吃久了会感觉很絮烦；加上豆腐一块炖，或是鲜豆腐或是冻豆腐，就算改善伙食了。更好的办法是“渍酸菜，东北人叫“积酸菜”。

那是上冻之后，把一个水缸洗干净；选整齐点的大白菜，把外边老帮子去掉，纵向一劈两半；再纵向四分之一处切上一刀，但是不要切透。烧开一锅热水，手抓住白菜叶一头，菜头放水里烫一下，取出在一边放凉之后，再依次码入水缸里边。这样一层层纵横码放好，直到摆到缸口为止。然后洗净一块青石头，要份量重一些的，压在一缸白菜的上边，再浇上清洁的水。水要没过白菜，不让菜与空气接触，保证它不腐烂。

过上十来天半个月，酸菜就积好了。积好的酸菜色泽嫩黄色，很像冬天刚出窖的韭黄，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酸味。捞出来冲净，横着切成丝，与细粉丝下锅同煮，味道口感甚佳。有条件配上白肉片，加工成积菜粉，那就更是别有味了，能香死老爷子。

酸菜生吃也是可以的，切上一小盘，滴几滴香油，用来下酒会特别清口。如今的气候越来越暖，积酸菜也就不容易了，所以吃的机会相对也少多了。

冬天天气再冷，也挡不住孩子们的玩的兴致。下雪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也可去湖面滑野冰。还有那那“砸炮”也很好玩。

把公厕门上的合页纽摘下来，在中间的锣纹凹里贯上锡液，冷却后修成一个锥槽状。找一根大钉子与槽相对，钉子帽上系上皮筋，皮筋与纽下端绑在一起。钉子帽上系上红绸布带。玩的时候，把火柴头上的火药取下填进凹槽，把钉子头插进凹槽，一只手拽着红绸子使劲向高处抛，“砸炮”从空中落地的那一刻，钉子的冲击力撞击到火药，便会爆炸发出巨响，而且闪出一团火光。这有点类似于放爆竹，以听响取乐。

更常见的游戏是抽尜尜（ga.ga），尜尜，俗话叫后汉奸。尜尜商店有卖的，像一个倒扣的矮茶杯。那是机器车出来的，比较规整。我们玩的都是自己动手做的，用小刀削，原料就是一小截圆的木棒子。削好之后，尜尜的最下端要镶一颗滚珠，这样不论在地上在冰上，抽打它会旋转得更平稳持久。做好的尜尜涂上色，它转起来像一朵花，就会十分醒目。

冬季万木萧疏，难得见到一点绿色。为了看青，把剩下的白菜头取下，泡在大一点的盘碗里，吸足水份，它就会发芽长出嫩叶来。把它摆在朝阳的窗台上，若光照充足，不久它还能开出小黄花。花形很小，散漫着开放，没有香味，却黄得娇艳。家里用碟子用碗养上两棵，屋里顿时显得亮堂多了。

以上所记的都是过去的冬天，尽管清苦贫寒，但有饶有兴味，因此抚今追昔就会感慨万端。

小么丁

清苦贫寒情趣多
幼稚童年寻快活
如今环境得改善
深情回味羡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