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9-12-24 11:18 编辑
阳光下的姨妈 □张翟西滨 上世纪五十年代,姨妈定居省城西安。 之后,陆续将我的母亲和小姨由河南老家带往陕西并落户咸阳。孩提时代,我多是姨妈带大的。那时,姨妈一家在西安西门里老城墙根儿“西军电”家属院居住,单位所在“钟楼”下南大街上的一家儿童服装厂工作。依稀记得,上下两层阁楼,一层为不大的店铺,主要经营各类童装,正宗手工作坊,从店内入后门,有一个小院落,靠西墙体是木楼梯,可攀登至二楼制衣作坊,我姨妈靠近二楼北窗户,通风透阳光,作坊拥有10多台脚踏缝纫机和简易的电动裁剪机,机台旁零乱堆放着各色布匹,震耳欲聋的机声、弥漫纷飞的花絮,令人窒息、难以睁眼,缝纫工个个戴口罩。那会儿,姨妈皆天天带我上班并劝我在楼下玩耍。 不大的院落,是我自娱自乐的天堂,叠纸飞机、嘣弹球、摔面包等游戏,独自玩耍,消磨时间。每天姨妈都会给我零花钱,让在楼下买个冰棍或面包,姨妈叮嘱:“冰棍不宜多吃,易闹肚子;别乱跑、别磕绊、别……”可谓,百般呵护,疼爱有加。 岂知多少天,母亲才会来看我,有妈的日子乐陶陶。当我与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倏忽间想起母亲,回到屋,母亲已不知去向,我好一阵号啕大哭。后来懂事了,才知我的父亲在陕北槐树庄农场是管教干部,一年难得谋几回面;母亲在咸阳一家纺织厂上班,加之,妹妹年幼,着实忙不过来,带不了我呀! 可以说上了小学,我才离开姨妈,回到母亲身边。逢年过节,看望姨妈必不可少,除了亲,还是亲! 当年我母亲和小姨一大家人在咸阳道北居住,大巷套小巷,像树杈分布,窄窄的巷道,房连房、屋挨屋,多是土木结构,姨妈一家时常来咸看望我年迈的姥姥和姥爷。过新年穿新衣。姨妈姨父总是拎来一大包新衣裳并习惯性地说:“按家人尺寸自缝的,老老少少、人人有份。”最快活的是,年年给我发压岁钱,崭新的一沓,拿在手中甩得“叭叭”响,惟恐小伙伴儿不知。 一晃,姨妈退休了。再后来,人老了、眼花了,脚踏缝纫机的手工活儿再也看不到了。 常言道,人食五谷杂粮,焉能不病也。耄耋之年,姨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综合征”。即:弥漫性大脑萎缩,阿尔采默型老年性痴呆。好在一双儿女关爱有加,轮流陪护。不知怎么,每次探望病中的姨妈,心绪难平,如铅沉重。每回探望,总见姨妈端坐于窗台前,紧贴墙壁、沐浴阳光,目不斜视、喃喃自语。近前好久,她竟辨认不出我。兄长告诉我:“先前,有阳光的日子,总会独自拎上马扎下楼见阳光,光线移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你不喊她吃饭,绝不会离开光照。如今,行动不便、很少下楼,每天一睁眼就要开窗,盼天晴,盼阳光。”甭说,一缕阳光,透过摇曳的树叶,斑驳点缀在姨妈身上。真的,我周身顿觉热乎乎,暖洋洋。 是啊!“阳光早已住进姨妈心房/那一扇褪了色的窗棂不再闭上/她闻听到春天的鸟语花香/她看见了色彩斑斓的阳光……” 2016年11月8日,是个黑色的日子,92岁的姨妈驾鹤仙游。虽说高寿、依然悲戚,我们举家送别姨妈最后一程。她的墓园坐落于白鹿原上,生前儿女为母亲大人挑选墓穴,绕场一周,唯一夙愿:选定一处高高的山岗且要向阳的墓穴。 山风呜咽,山溪垂泪。初冬和煦的阳光端直照射在墓碑上,我默默祈祷:姨妈啊!您安息吧!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黑夜过后,总会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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