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卜桂仁 于 2020-9-17 15:47 编辑
雪 儿（一）
1 雪儿是一家歌舞厅的坐台小姐，我和雪儿是在一个偶然的应酬场合认识的。 那天有两个重要客户来访，老板陪他们吃过饭后，因为他还有些事情急需处理，吩咐我带客人到附近的娱乐场所“放松”一下。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如今的世事，万不可以用传统的老眼光来面对，否则，你将会觉得四面碰壁，一筹莫展。记得多少年前一位号称青年导师的大人物好象说过：今后谈工作，不一定局限在会议桌上，办公室里，也可以搬到酒桌上，舞厅里进行。上行下效，以至于发展到今天，不在酒桌上、舞厅里，一些实质性的工作就无法谈下去了。 两年多来商海生涯的历练，使我确实开放了不少眼界，见得多了，当怪不怪，如果还象过去那样矫情撇清，就将寸步难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否“失节”无人知晓，而一家人的肚子却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事体。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我经常用这两句话来为自己解嘲。逢场做戏，入乡随俗，更兼商业利益上的无情角逐，使我有时也觉得顾不上那许多了。 我带着客人来到附近的一家歌厅，在柜台上交了两百元钱算是押金，穿着红色马甲，打着黑色蝴蝶领结的服务生热情地把我们引向楼上的一间包房。 “去看看小姐吧？”当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后，服务生谦卑地征询着。“不用去看了，你把那差不多的给我们叫来几位好了。”我竭力作出大大咧咧老于此道的神情。因为我清楚，不能叫对方感觉到自己是个“雏”而生轻慢之心。“放心吧，老板！”小伙子欢快地应承着，转身掩上了房门。 不大的功夫，在两声轻轻的叩门声后，服务生推门进来，他后面跟进三个年轻的姑娘。姑娘们都留着披肩的长发，穿着那种比较暴露的裙衫，昏暗的红灯下，显现出一种不加掩饰的野性的妩媚和俏丽。 “这个叫春儿，这个叫秋儿，这个叫雪儿。”服务生介绍完毕，看了看我们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又关照了声需要什么随时叫他，反关了房门，便退了出去。 服务生走后，三位小姐很随便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春儿和秋儿丰腴妖娆，和他们相比，雪儿略显得有些单薄局促。两位客人拥着春儿和秋儿去了隔壁的房间，于是，雪儿就和我留了下来。
2 雪儿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我打量着灯下的雪儿，纤细的身材，漆黑的长发下，白净的脸上嵌着乌黑的大眼睛里透出一丝浅浅的忧郁。白晰的肤色一套淡雅的裙装，使人想起她叫雪儿这样的名字多么的恰如其分。女孩给我的直觉是一种清纯，就象著名小说《红楼梦》里贾宝玉先生早就认定的那样：水一样的清纯。尽管我心里清楚，在这种娱乐场所从业的小姐，多数是和清纯无缘的。 房间里再没有别人，雪儿倒了一杯茶水，端到我面前，柔声说道：“老板，请喝茶。”“小姐，请不要称我老板，我不是一个老板。”我接过茶水，认真地说。不知为什么，虽然自己也跻身商海有年，苟且于营营利益角逐之中，我确实不喜欢老板这种称谓，更何况自己距一个老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雪儿听了我的话，眨了眨眼睛，略带些狡黠地微笑着说：“不称老板，我喊你什么呢？喊大哥吧，显得不太尊重，喊大叔吧，把你喊老了，也不合适，就这样吧，我称呼你先生好吗？”我笑了笑，示意她坐下，她温顺地偎坐在我的身边，乖巧的象一匹小猫。 我毕竟不太习惯和一个年龄比我儿子还小的陌生女孩子挤得这样的近，便向一边靠了靠，继续和她攀谈：“雪儿，今年多大了？出来几年了？”雪儿坐正了身子，垂下眼睛，看着地面说：“过了年我就二十了。下学后，在家里找不到事做，跟着几个老乡，就出来了。”我沉默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雪儿站起来，走到音响设备前，熟练地揿下开关，电视机里立刻显出了画面和音乐，房间太小，音响效果不好，我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着。 “先生，我陪你跳个舞吧！”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雪儿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动作。“对不起，小姐！我确实不会跳舞。”我连连摇头。“不要紧，我来教你。”雪儿显得很大方。“我实在不想学，也学不会，真的。”我加重了语气，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唱歌吧，先生，你想点支什么歌？”“唱歌我也不会，我是个五音不全的人。”什么都不会，我感到有些歉疚。便想了个主意说：“这样吧，你来唱，我来欣赏。我这个人唱得不行，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好吧！”雪儿想了一下说：“你点你喜欢的歌，我唱给你听。” 我平时不太留意歌曲，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好歌。早年听过一曲《中华民谣》，那深沉的倾诉倒是很能引起我的共鸣。 “唱一曲《中华民谣》怎么样？”我招呼雪儿。 雪儿调整了音响光碟，荧屏上显出画面，雪儿拿起麦克，走到屋子中央。 “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还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伴着音响，雪儿悠悠地唱着，一边做着简单的舞蹈动作。 老实说，雪儿的歌唱的很美，既不乏少女的清纯，又不带风月场上的做作，音质纯正，吐字清晰，似小桥流水，若深谷鸣琴，如咽如诉，听起来有点像香港著名歌星卓依婷的原声唱。朴实无华的轻盈舞姿，使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置身在金钱买笑的销金窟里…… 一曲唱完了，雪儿走过来问道：“先生，你还想听哪支歌？”“再唱一支《雾里看花》吧！”我说。《雾里看花》也是我喜爱的歌曲，她那凄婉、悲凉的旋律，很能表达出我们这些历尽坎坷的弱势人群那种对世事的悲愤和无奈。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伴着音响节奏，雪儿的歌声凄婉隽永，在小小的包间回旋，看着电视的画面，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流逝岁月，我想起了自己半生经历的风风雨雨，悲欢沉浮…… 我转脸看着正在唱歌的雪儿，发现她唱得非常投入，把这歌的内在情感发挥的淋漓尽致。当她唱到最后一句“……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时，我发现女孩的脸上真的挂着两行清泪。 唱完这支歌，雪儿回到矮几前。“要些什么饮料吗？”我问。“不要，喝水就行。”雪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到我侧面的沙发里。“先生，为什么你老喜欢一些忧伤的歌曲？唱得我都流泪啦。”雪儿拿过一张湿巾擦了擦眼睛。“忧伤的歌能够唱出我们这些人的真实情感，你呢，为什么流泪？”“不知道，反正唱着就想哭。”雪儿摇摇头说。 喝了一杯清茶，雪儿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先生，你还想听什么歌？”雪儿手里拿着一张歌曲节目单，继续要我点歌。 “小姐，我不想听歌啦！”“是不是我唱得不好？”“不，你唱得很好。你正值青春年华，我不该尽叫你唱一些凄凉的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呢？请放心，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努力表现出诚意地说。 “有什么好讲呢？我们也是为了生活，没有办法。”雪儿低着头说。“我们这些人，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表面上欢欢笑笑，只要一出这个门坎，没人看得起的。”当面对面认真地坐下来谈话时，雪儿显得有些自卑。 “不要这样想，雪儿。你还年轻，你们前面的路长着呢！”我想不出来选用什么词语和眼前这饱受身心创伤的姑娘对话，下意识地把称呼由“小姐”改为她的名字。 也可能是缘于近年来飘泊无定的自谋生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沦落风尘中女子们原有的成见谈化了。在当今的弱势群体中，她们和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都是以自己的仅有，和这个全面商品化的社会进行生存的交换，不一样的是我们尚能凭借自己多年积累的一些技能和经验，而他们能够出卖的，只有自己的青春的身体，人格的尊严……我们的前景，同样是那么渺茫无望不可估测。 尽管她们中间不乏好逸恶劳的自甘堕落者，迫于生计的无奈女孩儿也不在少数。她们在人前笑，在人后哭。有钱有势的人们消遣她们，作践她们，而在公开场合又百般地鄙视她们。我憎恶那些晚上沉缅于风月场所，白天装得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正经人们。他们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毫不知耻地挥霍着本不属于自己的财产。满口的仁义道德下，干着那鼠窃狗偷的勾当，他们才是真正的娼妓！人类灵魂上的娼妓！
3 雪儿又喝了一杯水，沉默了一会儿，开始讲述她的身世…… 雪儿是本省一个小县城里长大的姑娘。她也有过幸福的童年和无拘无束的学校生活。学生时代的雪儿，品学兼优，尤其喜爱数学，是学校出名的拔尖学生。她天生丽质，能歌善舞，一直倍受着老师们的宠爱和同学们的追慕。 雪儿是家里的老大，在偏远的县城里，头生的女孩子往往不受重视。从她懂事时候起，爹爹就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很少回家，据说还发了点小财。有一天，爹从外面回来，关了门，高一声低一声地和娘争着什么，娘诉说着、哀求着、更多的时间是吞声地哭泣着，原来爹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家。 爹走了，给娘留下了雪儿和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小弟弟。体弱多病的娘拉扯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艰辛地熬着日子，初中还未毕业，雪儿就辍学了。 辍学以后的雪儿，过早地品尝到人生的艰辛，娘在路边开了一个小小门面，卖一些烟酒另杂食品，雪儿既要照顾在家上学的弟弟妹妹，还要抽出时间帮娘上货、看摊，为的是能让娘多休息一会儿。小店的惨淡经营不足以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娘整天想的一门心事就是快点给雪儿找一个好的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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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17 15: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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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18 07:3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