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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开始了。联中还没放寒假，灵子只能晚上来学屋。白天由田齐教唱节目中的新歌，同时辅助季忠林排练男青年节目。晚上灵子负责识字班节目和男女混合节目的排练，季忠林协助，田齐有时也会提些建议。 田齐发现灵子年纪不大，却有很好的组织能力和编导水平，识字班们都心甘情愿地听她安排，由她摆布。田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妮子，怎么这么能干？季忠林告诉他，灵子常到临沂她爷那儿去，去了就看各种各样的演出，整个岸堤公社没人比她看的节目多。田齐知道，光看得多还不行，还得把看过的节目溶进心里，才能提升编排和指导水平。至于组织能力，大概是得益于她爷的影响或遗传吧。 田齐和灵子的表演唱“扎红头绳”、二重唱“逛新城”，只能瞅空排练。灵子唱起来像一只黄鹂鸟，歌声婉转动听；田齐是略带沙哑的男中音，跟《白毛女》中杨白劳的男高音相比，别有一种韵味。两人“扎红头绳”的表演，灵子把自己融进角色，演得天真烂漫、娇憨可人，田齐则老成持重、质朴无华，赢得众人一片赞许。 灵子想再加一首二重唱，田齐同意加一首“祖国一片新面貌”，但只作备用。他们两人的节目已经不少，要留些时间给宣传队其他队员和节目。 王建河有时也会到学屋转转。他是老宣传队，年青时很活跃，唱新歌、唱柳琴，扭秧歌、演小戏，连锣鼓家什都会敲。他是宣传队的坚强后盾。 正在季家庄子宣传队紧锣密鼓排练时，公社召开“学大寨”动员会，王海鹰副主任代表公社革委会布署今年学大寨任务。今年公社不再从各大队抽调劳力搞大兵团作战，改以大队为单位，自己调集劳力，从各大队实际情况出发，改造老梯田、建造新梯田或深翻土地。 王建河到学屋找季忠林商量，学大寨和排练节目怎么才能两头都顾着。去年公社集中劳力学大寨，杨柳岔只派不是宣传队的人去，把宣传队留下来全天排练。集中学大寨漫山遍野都是人，少十几个人看不出来。今年以大队为单位，公社要下来检查，出工的人头数少了不行。全村人口和劳力本来就不多，宣传队二十来口子又都是青壮劳力，怎么办？ 季忠林爽快地说：“咱参加学大寨，白日出工，晚上排练。下雨下雪天咱再全利用。” 田齐站在一边，听党支书和团支书商量工作。 王建河说：“那你看是分散到生产队，还是宣传队在一起？”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有事好招呼，歇息时还能见缝插针练一练。” 事情就这么定了。王建河、季传良领着大队几个干部跑一圈，选在西大沟北坡的岭上深翻土地。西大沟在小水库南边，隔着一道长长的岭梁。这里是沙质岭地，风化的薄层沙土下面是未风化的砂石，硬实得很，庄稼很难把根扎下去。深翻能帮助庄稼往下扎根，建成梯田还能蓄水保墒。 这一片岭地分属好几个生产队，这次深翻由大队统一规划，全庄八个生产队的劳力都集中起来，每个队深翻一段地块，地块归属不变。宣传队作为一个临时单位，也分到一段地块。开工这天，大队会计王同正把收藏的所有旗子都找出来，用细杆子插到地头。 田齐看到这些旗子有大有小，有空白红旗，有国旗、党旗，有大队在兴修岸堤水库时得的奖旗，还有写着大炼钢铁字样的旗子。田齐把这事告诉季忠林，季忠林说：“没啥，只要是红旗就行，咱哪能每次都做新旗子。”说完听从田齐建议，把大炼钢铁的旗子换到离大路最远的地方，公社来人也就是在路上看看，看不清远处旗子上的字。 按照头天季忠林的嘱咐，田齐带了一把铁锨。深翻程序是先把二三寸厚的表层沙土铲到一边，然后用镢头刨下面硬实的砂石。刨的人一字排开，根据砂石层的硬度和厚度，硬度大的刨得浅些，硬度小的刨得深些，刨完整平，再将铲开的表层沙土覆盖到原来地面。 田齐的工作是铲表土，和他一起干的还有王同香、季家梅等识字班。田齐知道季忠林不让他跟青年一起刨地是照顾他，怕影响他刚恢复的左膀子。识字班们嘻嘻哈哈、哼哼唱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加上青年不时挑衅，识字班奋力反击，田齐耳朵根子一刻也清静不下来。 第二天，工地又增添一只聒噪的小鸟——灵子。公社各联中为配合学大寨，按照公社要求提前放寒假，让学生投入学大寨热潮。灵子的到来，使宣传队工地更加热闹。在灵子暗示下，识字班把田齐当成青年们挑衅的替罪羊，动不动就把反击的矛头指向他。田齐不能像青年那样跟识字班针锋相对，他也知道欺负他的幕后黑手是灵子，这小妮子总想捉弄他，但他无可奈何。面对这帮锋芒毕露、能言善辩的识字班，他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他决定到青年那边去刨地，不跟这些识字班为伍。 第三天，田齐把铁锨换成了镢头。季忠林知道田齐在识字班那边受“欺负”，不好意思叫他再过去，便拣一段砂石层较松软的地方给他刨，又一再嘱咐他要悠着点干。田齐的镢头是梁绪中帮他选的，不大不小，使唤起来很称手。他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抡起镢头刨了几下，想起在西山陡坡上刨笔划沟的情景，抬头朝北边看去，西山悬崖下面的“愚公移山”四个大字，还是那么醒目。比起西山陡坡上坚硬的砂石，这里的砂石软和不少。 田齐刨了一会，感觉左膀子没啥异样，便放心干起来。干了个把时辰，半晌午的时候，田齐按正常力度，抡起镢头向下刨，不料镢头刃刚入土一寸，就听到一声脆响，是金属砸到石头的声音，同时镢头猛地一震，震动迅速传递到左膀子。田齐只觉左膀子一阵剧痛，双手一松，右手本能地捂住左上臂剧痛处，人就势跌坐到地上。 砂石下面偶尔会有石头，有的露一点在地面，有的全埋在砂石里，田齐镢头砸的就是一块埋藏着的大石头。 旁边的梁绪中见田齐跌坐在地上，忙问：“怎的啦？” 不远处的季忠林慌忙跑过来，问：“震着膀子了？” 田齐点点头。 季忠林和梁绪中蹲下来，打算帮田齐站起身，其余青年和识字班都围过来，急切地问长问短。 季忠林上次看过药房医生对田齐的临时处理，但眼下在工地，一时找不着能固定手臂的东西，只好叫田齐屈起左臂不动，自己用右手托着，让季家成照应工地，他和梁绪中带田齐上药房找医生。 灵子不顾季忠林阻止，也一路跟着上药房。 他们接着又上了一趟红卫医院，这次田齐坚持不坐小车，跟季忠林、梁绪中和灵子一起步行。一路上灵子很少说话，只是紧跟在田齐身后。医院拍片结果是刚愈合的骨痂裂开了。医生没有再上夹板，只用绷带把左臂吊到脖子上，说不能再动，要静养一段时间，同时服药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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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6 09:0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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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7 08: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