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70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十二章上海邮来大米
70 “媳妇儿!” 午饭后,送走了王连长、徐会计等前去看望岑星儿的一行人,鲁桂英被站在伙房门口的赵宗保喊住了,跑了过去。 “你咋没去?” “咋了?”鲁桂英轻声说,“你管得真宽呀!” “你的伤咋样了?”赵宗保拉起了她缠着纱布的手,心疼地看着,“还疼吗?” “我没那么娇气!”鲁桂英似乎满不在乎,“过两天就好了。” “昨晚你走后,我翻来过去睡不着……” “想我啦……?”鲁桂英看他眼窝湿润,“瞧你那点儿出息?还大老爷们呢!” “我是担心王宝国。”赵宗保白了她一眼说,“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还要坚持去看岑星儿。这五六十里路,他可咋走啊!” “咋?”鲁桂英知道王保国的心情沉重,埋怨道,“你没好好劝劝他?” “看你说的,咋能不劝呢!”赵宗保叹了口气说,“王宝国哭着说是他害了岑星儿……” 他的心咋这么窄?鲁桂英弄不明白了:是岑星儿推出了他,使他脱险,这……就能说是他害了他? “昨晚,我端着碗片汤劝他。”赵宗保回忆道,“王宝国流着眼泪说,我看他比我们都小,让他兼安全员,是想多给他一点儿自由,谁想到……?” “这能怪他吗?”鲁桂英略一沉思,“哎,他们不是带着油饼吗?饿了他还不吃?” “嗯哪!”赵宗保得意他给王连长一行人烙了五斤路上吃的油饼,“啪”地一拍手,搂住鲁桂英肩头,亲呢地说:“媳妇儿,你看,我站在这儿,离你们那么远,你跟他们说话、握手,我都看得真真的。”他的手指着连部门口,“我就想啊,就说岑星儿是安全员,他干啥要进洞?站在洞外……” 听他说上半句话时,鲁桂英心中奇怪:他是咋啦?吃醋啦?这不是他呀!直到他下半句话出口,她才明了他的语意,思绪也顺着他的话语飞驰:是啊!倘若岑星儿不进坑道,他能被砸吗?倘若他不进坑道,他能发现塌方的危险吗……? “别瞎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鲁桂英甩开他搂她的胳膊,劝道。 “我……?”赵宗保搔着头问,“我咋啦?” “我有大名!”鲁桂英喊罢,甩开了大步…… “送信的刚走,你去看看!”赵宗保看着她大步流星的背影,冲她喊道…… 鲁桂英手拿一个邮包,从二班长借宿的老乡家出来的时候,雨点有稀稀拉拉地飘洒下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薛奶奶家,抱起正在晾晒的棉衣推门进了宿舍,喊道:“下雨了!” 鲁桂英的话惊醒了躺在坑上熟睡的几个女兵。马云珠一怔,“腾”地下炕,跑出去抱她剩余的棉衣裤;陈阿媛也跟了出去,收回了马云珠洗净晾干的绷带…… “还好。”庞新花坐在炕上,揉着自己的棉衣棉裤,“看来雨刚下,没浇湿。” 肖卫东抓过一条棉裤,里外一翻,扔向炕头,“排长,你的。”这不怪她,她们的棉衣都是一个颜色、一个式样、作业防寒的男兵旧棉军服。 “你的!”鲁桂英从棉衣堆里拿出一个邮包,扔给了陈阿媛。 “我妈妈邮来的!”陈阿媛接过邮包看了一眼,激动地喊罢,坐在炕头上,拿出小剪刀,迫不及待地拆包裹上的缝线。是啊,她日思夜盼的邮包终于到了! “砰砰……” “我来看看你们。”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平和的声音。 “石团长……?”几个女兵几乎同时听出了石裕山的声音。他的到访,实在出乎她们的意外…… “你稍等。”鲁桂英看着凌乱的内务和几个女兵的衣着不整,催促道:“快,快……” 今晨六点多,回到石山县,石裕山交还了救护车;谢过了随车送岑星儿的医生护士;嘱咐一宿未睡的司机小李再辛苦一趟,送走老关后,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兼宿舍。他看见办公桌上秘书留下的电话记录:“晚九时,仓库裴主任电话报告,四吨“TNT”炸药已到。”他笑了,擦了把脸,刚要上床,老于推门进来说:“刚接到电话,二五七高地即将打通的连坑道,东南掌子面放炮,不想震塌了西北的坑道口,将三营十四连正在出渣作业的二十几名战士闷在里面,只有两名推车倒渣的战士幸免”。石裕山闻讯,即与老于驱车前往。到了现场,看见施工团团长、政委、三营长等正在组织营救,听汇报说通过喊话,已经得知困在里面的战士由于他们的工作地点距坑道口塌方处甚远,没人被砸……石裕山大松了一口气,留下老于协助指挥抢险;他在返回指挥部途中,绕道进了石坳村…… 门开了,身着工兵服的五个女兵站成一列,兴奋地举起她们缠着纱布、结着血痂的手,行军礼大声喊道:“首长好!” “大家好!”石裕山眼中布满血丝,笑着说,“大家随意些,都坐,都坐吧!” 女兵们先将石裕山扶坐在坑沿上,像上次他到访那样,整齐地坐在了对面的长凳子上。 “人都上哪儿去了?”石裕山说,“连部没人,我就……” “报告首长。”鲁桂英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坐,坐下说。”石裕山向她摆着手。 “报告首长。”鲁桂英坐下后回报,“王连长带着各排代表去看岑星儿了,指导员和任副连长……”言及到此,她话语顿止,心想:他们去赔礼道歉,这事儿能说吗?如果他要追问,我该何以回答……?想到此处,她在慌乱中改口说:“昨天送岑星儿,村里出了马车,他们去感谢村里的老支书了。” “哦。”石裕山低头注视着女战士缠着纱布的手,赞扬说,“亏了你们及时赶到,奋不顾身地扒出岑星儿。怎么样?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儿!” “谢谢首长关心,就快好了。”鲁桂英瞪了抢先答话的肖卫东一眼,举着两手说。 肖卫东一吐舌头,低下了头。见到石裕山,她真想叫他一声“舅舅”,但屋里的氛围,把她慑住了。 “别那么严肃。”石裕山站起来,笑着说,“让我看看你们手上的伤。” 女战士们相互看了一眼,脸不约而同地绯红了,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石裕山弯下腰低下头,额上拧起了疙瘩,两眼射出了慈祥、关爱、心疼的光,看着这些比自己长子大不了几岁的女兵的手;看着她们手上新结成的血痂以及涂抹的紫药水;看着她们稚嫩的手上包扎的纱布,轻声问:“还疼吗……?” 女兵们只是摇摇头,谁也没有出声,屋里静极了。西墙木板上那块马蹄表“嘀嗒”的行走声,犹如季春润物的细雨,滴滴滋润着她们伤痛、干涸的心田;更像校兵场上的战鼓,声声激荡着她们早已沸腾的心海……! “报告首长。”突然,马云珠一声报告,打破了人人珍惜的沉寂,“我的手没伤。” “哦……?”石裕山看着她举起的两只手问,“你怎么?” “我,我……”马云珠好像激动得不知如何回答了。 “她和小豆包……”鲁桂英察觉自己急中口误,忙改口说,“她和鲍禹顺跑到山上放火了,还……” “砰砰……”随着敲门声响,一句问话传了进来:“石团长在这儿吗?” “指导员……?”收住话语的鲁桂英,忙站起来开门。 “你怎么来了?”老关笑着走进来。 跟在老关身后的任红兵说:“我们回到连部,只见车不见人,一想啊,您一准上这儿来了。” 几句客套后,石裕山说:“我们到塌方现场看看吧!” “好,好!”任红兵抢着回答。 “你们休息吧!”石裕山和女兵们一一握手告别…… 五个女兵站成一排,行军礼,送走了石裕山、老关和任红兵,陈阿媛惦记她未拆完的邮包,急忙跑进了屋;庞新花等几个女兵站在薛奶奶的院子里,欣赏着从天而降的毛毛细雨…… “春雨贵如油啊,这老天爷咋啦?”鲁桂英埋怨道。 “谁说不是呢……?”马云珠同感附和。 “咱们进屋吧。”肖卫东的手搭在庞新花的肩头上,“反正那山上的猴子也看不见。” “你咋啦?”庞新花面对她,看见她眼窝里流淌下一滴珠泪,悄悄地问,“想家了?” “谁想家啦?”肖卫东眼中射出嗔怪的光,身子却倚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刚才她的话一出口即心生悔恨,好在庞新花问她是否想家,没有提及“金箍棒”…… 没想到她二人的悄悄话,被距她俩一步之遥的马云珠听到了。她脑袋一歪,一眨眼,宛若发现新大陆般地一拍手,走到肖卫东面前打趣:“哎,刚才你咋没叫他‘舅’呀?” “讨厌!” 听到肖卫东的反弹,马云珠摽着鲁桂英的胳膊“噗嗤”一笑,得意地说:“排长,你瞧,让我说中了吧?” “你……!”肖卫东二目圆瞪,抬手指她片刻,“噗嗤”也笑了,反诘道:“你不是也说叫他‘舅’吗?你咋也没叫?” “好了,牙跟舌头别瞎掺乎啦!”鲁桂英一手拉着马云珠,另一手拉起肖卫东,“都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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