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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嫂，是从运河古镇边上邻乡某村农家，嫁到隔壁弄堂M家的家庭妇女 。依稀记得：中等身材,剪的齐耳短发，脸上大概落有半两芝麻般的雀斑，性感的大嘴巴，洁白的牙齿边上好象镶有一银牙。因为长相很普通，说不上美，也谈不上丑。没多少文化与水平，这样的女人，在古镇的老街角落中出入，实在并不显山露水。因而，对我们一心于校园的青少年来说，她何时嫁来，确实毫无印象。
菊嫂能在诸多整日价围在灶台的家庭妇女中脱颖而出，大概始于文革之前。那时，她约30多岁，身边常见带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虽然文化不高，出言略显粗俗。但在奉行阶级与阶级斗争理论与实践的当年，他娘家成份是贫下中农，夫家是职工，根红苗正，她又敢于指戳他人做点恶人；加上30多岁的年纪，在老太太队伍中，堪称难得。于是便顺理成章，成了居委会内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二当家。
我原先与她并无接触。但1968年秋天从中学毕业，在待业期间，因她在我分配中''帮忙''，背后说（同为女性的）主任兰嫂袒护我家，一度曾使我很是不爽。那年冬天，我本来已列入支工名单，并经过了体检与政审 ，即将与不少同窗同步跨入一家机械企业。就在最后镇里审查定人那个晚上，我眼看到手的''饭碗''，硬是被''拿下''。最后，在''一片红''里下了乡。面对某些人的恥笑与点戳。我悲愤交加，曾大病一场。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不久，这''背后''的事，终于传到我耳内。尽管在暗处''督''的人，并非仅菊嫂一个，但毕竟她所处的地位不同，作用自然不同凡响。说真的，当时心里特别恨她。
奇怪的是，时间居然也能化解冤恨。后来，或许是经历多了，我从原先对阿菊嫂的冤恨与不理解，慢慢地逐步化成了理解 ：''一片红''是导师的号召，她只是个最底层的执行者。面对当年的政治形势，一个从田头爬起来没几年，城府不深的普通家庭妇女，实在难以要求她在待人处事上，做得更加漂亮些。
日月轮迴。隨着我下乡后，受到组织培养教育；当兵退役后，又进了机关，并带薪补上了大学梦...... 后来想起来， 早已不仅仅是对菊嫂当时行为的理解，而从内心上进而觉得：真的应当感谢她当年的所作所为！ 平心而论，当年如没有她的''督''功，我大概只能象我当年曾非常羡慕的人们我大概只能像当年曾非常羡慕的人们那样，一直呆在镇办企业干到90年代下岗；或许连退休金都会没着落，最后还得自己化钱补买社保......尽管她当年之举，也只是''歪打正着''而已，但我后来的人生必将重新改写！
说起菊嫂，她当年在运河北岸的''小天地''里，虽曾鹤立鸡群，在老太、大妈堆里风光一时。但她的婚姻家庭生活，却很是不幸。说起她的不幸，真的会使人心生测隐，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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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与本文无关 ）
70年代中期，我从部队探亲回家，从邻居口中偶然得知：菊嫂40岁不到就守了寡，而且丈夫死得很意外、很特别，亦很凄惨。她老公在外地工作，一年中难得来家探亲。正当年的岁数，久别如新婚，阿菊与丈夫自然如鱼得水。某夜，在持久的欢娱中，她竟不知道老公的体液已如闸门洞开一泻难止，昏而沉了过去。正当她沉浸在爱河，享受人伦之际，老公的身体已经由热变冷。乐极生悲。面对橫祸突至，缺文化少知识，又没急救常识的菊嫂，又惊又羞，一筹莫展。待到送到医院，已无回天之力。......
菊嫂遭此飞来横祸，听说居然还有人幸灾乐祸、隔墙观火。有人（包括曾为一时之利，而拍过菊嫂马屁的个别市井小民）甚至还在背后叽叽喳喳，飞短流长、落井下石，荒诞地称她是''狐狸精''、''克夫命''。听到这闻所未闻的不幸消息，实令我惊谔不止，唏嘘人心的不古。
走出丈夫暴死的阴影后不久，菊嫂一度与镇上某位丧偶不久、风流倜谠的手艺师相恋 ，并已到了如胶似漆、谈婚论嫁的程度 ，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后来传出信息：就在菊嫂准备再作冯妇之际，某夜忽做恶梦：知道菊嫂要改嫁，那位死去的丈夫要找她拼命！...... 惊吓之下，文化不高、深谙迷信的她，从此便不敢再谈婚论嫁，彻底打消了再婚的念头。后来，因为丈夫去世，她与女儿无人供养。当年居委''二把手''又无工资收入，最后上面照顾她进了企业打工。
其实，那位手艺师各方面条件，都比菊嫂好。她如相信科学，能跳出世俗的樊篱，坚持再婚，这本来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的是，虽然她名曰傲霜之菊，但却没有象<<秋菊打官司>>中的女主角那般，敢于向命运作抗争的勇气。而在虚无渺茫的鬼神震慑下，望而却步，轻易放弃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实在很是不值！
岁月荏苒，数十年光阴逝去。当年古镇临河的大片居民老宅，早被拆旧建新，成了高楼通衢。物换人非，天各一方。在尔后的数十年里，因老家租住的公房拆了，亲人与昔日邻居也迁离四方，我就再没见过菊嫂其人，从此断了她的音讯。
掐指算来，她女儿如今也上了做外婆的年纪。我想，菊嫂若还健在，应该有80来岁了，亦不知她晚年境况如何？ 设想着有机会该去看看她。 但前几天，巧遇一位老同学，问起菊嫂近况，竟从她口中得知：菊嫂在多年前已经去世。
人世无常，命运诡谲。回首如烟往事，实在感慨不已！
（ 2014年10月13日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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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6 16: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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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6 18:5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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