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开的时候 小区里的槐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似乎没有开败的迹象。每天地上厚厚的一层凋零的花屑,自然会触景生情,想起黛玉葬花时那般怜香惜玉。缕缕淡雅的清香,从那浅黄色的花蕊中透出,随风飘溢,拂面而来,一股丝丝甜蜜的味道。已经很久没有再关注槐花了。当年关注它,并不是为了欣赏,而是它的食用价值。 我小时候,后院有一棵老洋槐树,树干粗壮,纹理凸凹,像一副久经沧桑的老脸。它的魅力来自高高的树冠,枝繁叶茂,宛如硕大的遮阳伞,盛夏无论老人孩子都搬出小板凳,在树下纳凉。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串串洁白的槐花,飘香四溢,于是,便把我们小孩子们的馋虫勾了出来。轮番的上树,掠下槐花,塞到嘴里,那甜甜的味道,让满口的垂涎欲滴,赶紧和着花瓣囫囵吞枣似的嚼咽下去。那种滋味和贪婪的感觉,至今想起依然回味无穷。所以老槐树下,从来见不到凋零的花屑。因为,没等槐花开败,甚至含苞欲放时,已被孩子们采摘果腹了。老槐树很眷顾我们,它知道这些吃糠咽菜,受饥饿之苦的孩子们,是多么地企盼它多开出花来,每天悄悄地打着骨朵,像母亲的乳汁一样,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哺育着这些嗷嗷待哺的婴儿。 老槐树有二、三层楼高,孩子们攀爬有限,为采摘开在顶端的槐花,于是,用竹竿绑上铁钩,勾住一串串槐花后,再转动手中竹竿上劲,用力向下一拽,槐花便唾手可得了。就这样整树的槐花,每天都被我们用这种办法扫荡一遍。大人们虽也管教,不允许孩子们上树,主要处于安全考虑,见于这种“自食其力”,也是本能的无奈。你想想,那年月连树皮、草根、野菜,甚至观音土都拿来充饥,更何况好吃的槐花了。值得庆幸的是,老槐树没生病虫害,从未打过农药,这些槐花没有污染。若放到现在,别说槐花不敢吃,就连正经的果蔬农药残留超标,也让人们心有余悸。 一次,我把没舍得吃完的槐花,揣在衣服口袋里带回了家,顿时让狭小的房间,散发着槐花的阵阵余香。父亲下班回来嗅到槐香的味道觉得奇怪,不等父亲追问,我坦白地告诉父亲,是自己采摘了槐花吃。本以为会被父亲责怪,孰料,却勾起父亲的兴致,讲起他小时候有关槐花的故事。 父亲的老家在陕西南部,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洋槐树,仅树干就有井口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每当槐花盛开的时节,一簇簇雪白的槐花,缀满树枝,院子里弥漫着素雅的清香。一大家族30多口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父亲这一辈的男娃就有十几个。孩子们总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上树采摘槐花吃。而大人们则像采摘果实一样,把新鲜的槐花采下来,把它们变成一道道“美食”。其实就是“花菜代”,把槐花掺到米面里,蒸槐花饽饽、煮槐花小米粥,每到这个季节便是家常便饭,因为槐花实在太多了。最好吃的当数槐花烙饼,老家那边叫烙“鱼马窝”。这是父亲最爱吃的,也是曾祖母最拿手的“面点”。做起来并不复杂,把槐花用清水漂洗沥干,与干面粉和水调成糊状,少加些盐和葱花搅拌后,倒入淋了油的锅中摊薄,烙两面焦黄,外脆里嫩,香喷喷、甜滋滋,真是好吃极了。 见我听得入神,垂涎欲滴的样子,父亲从我口袋中掏出槐花,漂洗后和面还打了个鸡蛋放进去…… 那天晚上,全家人第一次品尝了父亲下厨做的槐花烙饼,味道和父亲描述的一样。从小到大,就吃过这么一次槐花烙饼,还是在那个困难时期。不过,后来父亲再不许我上树采槐花了。 (原创于2012年8月24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