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天去北镇拉黄泥 枫叶

枫叶

三九天去北镇拉黄泥打井办电

  下乡后第一年冬，也就是六九年春节前，大队开始拉电线打机井改水田。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改水田种稻子可大幅增加产量和产值，先解决产量低口粮不够吃的问题；有了电家家可以安电灯、听广播、办磨米厂，解决社员生活需求。

那时打百米深水井要用黄泥护井壁，但大队周围几十里地没有合适的黄泥可用，必须要到六、七十里外北镇县城东山坡去挖。二队头一趟派两辆马车去拉，让我和曲显春跟车。三九隆冬天半夜走，第二天傍晚才能回来，只给记一天工，补助三角钱四两粮票，起早贪黑，挨饿受冻，社员都不爱去。

那天是下半夜不到两点就出发了，车老板是赵长青和赵海蓬。我和曲显春倦曲着身子，各自依偎在马车车内一两捆谷草上，虽然我们全副武装，头戴狗皮棉帽，身上穿着秋衣秋裤、棉衣棉裤，外面披着黑工作服大衣，手戴棉手闷子，脚蹬棉大头鞋。我们走出去不到十里地，全身就感到透心凉。

马车在车老板“驾哦”的吆喝下在旷无人迹的土路上一溜小跑。夜空里万籁俱寂，只有马蹄声达达达有节奏地响个不停。凛冽的西北风呼呼作响，夹杂着小雪花吹在脸上象刀刮一般。我偶尔抬头望去，头顶上天空是那么空旷和漆黑，好像连星星也冻的不敢露脸了。

不到半个小时，在马车上实在是冻的躺不住了，看着两个车把式都下了车，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什么，暖和着身子。我们俩也跳下车，一边小跑一边活动僵硬的手脚和躯体，慢慢地有了点暧意。可是由于穿的太多，跑起来十分苯重，跌跌撞撞时间一长又跟不上，只好跑一阵坐一阵车。一直折腾到东方放亮，才来到北镇县城东门外一片山坡地，坡地里四下散布着一些黄泥坑。我和曲显春下了车，头一件事就是要撒尿，我早就憋的不行了。可是用僵硬的手怎么也解不开系在棉裤上的死结子，最后曲显春用牙才咬开。再晚一会儿我就要尿裤子了。然后，我们甩掉了棉大衣，先用镐刨开黄土外面的冻层，然后用锹挖坑里面的黄泥扔到地上，再装车，由于费力气，穿的又多，干了不大一会就浑身冒汗了。

  清晨，橘红色的太阳从远处山边冉冉升起，朝霞侧映在医巫吕山，山上宏伟的庙宇显得更加金碧辉煌。我们顾不得看什么景色，一个劲的挖，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己从黄泥坑里挖出并装满了两大车黄泥。车把式把马车向不远的北镇县城里赶去，进城后找个地方拴住大车喂马，就可以逛商店吃饭了。

我和曲显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脊，赶紧找地方吃饭。原本我们是想革命化，每人带了俩玉米面大饼子两块咸菜，对付一顿算了。但是，我们已有两个多月没有吃过饱饭，没有见过大米白面和肉腥了。这又冷又饿又馋的滋味实在是难抗。我俩一核计还什么革命化不革命化，去他妈的，干脆吃一顿饱饭带解馋去吧。可是知道兜里仅有三块五块的，平时舍不得用，这次也不敢叫上两车把式一块吃，一是知道他们的饭量也不会小，怕钱不够。二是怕大吃大喝传出去不好。

北镇县城虽不大，但也是明清时期留下的标准县城。城内只有一两栋小二层楼，其余都是老式平房。县城中心是鼓楼，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泾渭分明，而且比较繁华，大小饭馆有十来个。在街中心转了一圈后，我们俩找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饭馆，选了一张靠里边又干净的桌子坐下。两人凑了五块钱三斤粮票，一气点了八个菜，什么炒豆付，溜三样、花生米、肉炒青椒、炒酸菜、干豆腐……，什么实惠量大、什么便宜来什么。每人再来一斤半三碗大米饭、一碗甩袖汤，总计八个大盘子、八个二大碗。

不一会功夫，这十几个饭菜上来了，摆了满满整一大桌子。在上菜时，看着白花花的大米饭，闻着香喷喷的肉味，我一边咽口水一边对老曲说：“妈的，有好几个月没吃饱饭，更不用提大米饭和肉菜了，今天可开洋荤了，咱哥俩可劲造吧”。我们俩摘去帽子，脱掉大衣，解开小棉袄，端起饭碗开吃，只见一阵狼吞虎咽，不到二十分钟，八个盘子、八个碗吃的一扫光。我们俩把空盘空碗整齐地摞成二摞,足有一尺半高。这人俩像饿了半辈子一样，那阵风卷残云吃饭的架式，把在饭店内吃饭的五、六个人和两个女服务员看的目瞪口呆。吃过饭，我们俩掏出万里香烟，带会不会的抽了起来，当时觉得满足的很。

出饭店后，我们找个偏僻地方，把揣在怀里的冰凉帮硬的两个玉米面大饼子扔了。以后在知青学习开会讲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时，我还说学习贫下中农艰苦朴素作风，带大饼子咸菜去县城，坚决不下饭馆。这件事过了好久，我都感到自己很虚伪。

            

龙行天下

顶风冒雪跟车跑，
夜半起身真难闹，
大吃二喝特惊人，
回来吹嘘艰苦叫。

张庆先

咱知青的这些经历确实很感人。我也有相似的经历，如隆冬跟马车，特别能吃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