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雾梦 于 2017-7-25 12:24 编辑
那是我刚当上教师不久,到和田出差遇到的事······ 一辆吉普车吃力地行驶在被八月的骄阳的光芒无情地倾泻着的大戈壁上,老贾本来就胖,现在把他热得衬衫扣子全解开了,旁边的司机小骆不停地嘟囔:“毬,又开了”,我看看汽车水箱仪表的指针,不停地在100c处颤抖。 突然,我看到前面公路旁出现了三间房子,是道班!有救了!车勉勉强强开到道班房前面,小骆跳下车,边跑边叫:“有人吗?有人吗?”,老贾和我也下了车。 一会儿,一个人提着水桶从房子里走出来,他身材高大,微微有点佝偻。当他走近老贾,步子突然慢了下来,到了老贾面前,两眼直直地望着老贾好一会,一下子把水桶放下,“啪”的一声,两脚一并,竟然做了个立正姿势,右手行了个礼,说:“贾检察长,您好!” 老贾先怔了一下,两眼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 “是你啊,老王”老贾边说边问,“你现在怎么样?怎么会在这儿?”看老王激动得一下子讲不出话的样子,老贾话锋一转:“我退休了,是假检察长,真采购员哩” 老王嗫嚅了好一会,说“······你们先屋子里坐,我换好水就”屋里,我看到小骆已经坐在炕上,完全没有刚才那心急火燎的样子,蛮悠闲的喝着茶。在里面一间小房子——显然是厨房——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在和面,她见我们进来,便抬起头——大眼睛高鼻梁——显然是个维吾尔女子! 老王回来了,他显得还有些激动——站着,并不坐下,老贾连说:“坐呀,那时到现在有十多年吧”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老王却迅速地说:“在那里待了五年”——我更听不懂了。 “五年?当初判的是十年,对吧?” “说是我表现好,提前释放了” “哦,太好了,太好了” 正谈着,那女子端着一大盆拉面放到桌子。 “这是我的爱人阿依仙木”老王说。 “很漂亮啊,怎么找到她的啊?”老贾笑着说,“还习惯吗?” “说来还有的故事呢,以后再说吧,你们要赶路呢”老王回过头看了看阿依仙木,“虽然语言有点麻烦,但她人好,房子里的事都不要我操心,我只要每天出去保养公路就行了。说实在,在戈壁滩上一个人够寂寞的”老王有点腼腆地说。 “是的,是的”我和小骆直点头。 阿依仙木听出来在议论她,顿时脸上腾起一片红晕,更显得妩媚。她边递筷子给我们边说:“老王是好人,潘(饭)快吃吧” 我们大口吃着拉面,那面拉得又细又匀。 吉普车轻快地飞驰着,老贾悠然地点燃烟,开始了他的讲述: 老王原是部队的驾驶员,复原后在地方上开车。就在那一年,他和徒弟哈斯木驾驶着一辆卡车去墨玉县。刚准备上路,来了八个民族老乡要搭车,他再三解释,车上都是高高的装满汽油的桶,坐上去很危险的。可那些人硬缠,哈斯木又像怂恿那些人又像安慰师傅似的说:“师傅,没事,开得慢一点就行了”老王实在拗不过,把他们就带上了。 他和哈斯木轮流开车,三天下来倒也没有出事。在离墨玉县不远的地方,突然前面出现一个下坡,又接着一个拐弯,哈斯木顿时慌得手忙脚乱起来,车子开始倾斜了,老王一把抢过方向盘,拼力打过来,来不及了,汽车像醉汉一样摇了摇,“哐啷”一下翻了,十几个汽油桶倒下来压在那些人身上。 哈斯木脸色惨白,不知所措,老王立刻就近打电话给墨玉县,很快救护车来了,但已有五人死亡三人重伤。 审讯时,老王一口承认是自己驾驶着车,这八个人生是自己同意拉的,愿负全部责任。“我对不起死去的民族兄弟”大颗大颗的泪珠涌出他的眼眶,“我愿受最严厉的处罚,甚至死刑······” 审讯哈斯木时,他神色慌张,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没有开车,师傅开的车······” 当时我就想,你师傅什么都承担下来了,你害怕什么?这里面有问题! 再审时,哈斯木终于和盘托出,承认那时是自己开的车,车将翻时,师傅作了紧急处理等等。 判决时,我们再三考虑,做出哈斯木免于刑事处罚的决定,而判了老王十年。 ······ “阿依仙木说得对,老王是个好人”老贾猛吸了一口烟说,“小刘,小骆,你们知道吧,我们是怎样来维护民族团结的——不惜牺牲自己!” 小骆和我都没有吭气,我凝望着窗外——无边的大戈壁上,阳光已变得那么柔和。 “老王,阿依仙木——大戈壁上的一家,我衷心祝福你们幸福,永远幸福······”我喃喃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