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伴去买菜

夕照老牛

陪着老伴去买菜

    过去上班的时候，行走路线是家门——机关门；机关门——家门，两点一线，身上从不带一分钱，也从不走进农贸市场去看一看，虽然偶尔会下厨做几道爱吃的菜肴，但从不过问柴米油盐的价格，一切听凭老伴全权安排。退休后，我也开始在兜里装上些许银两，心血来潮一下，居然也会跑到农贸市场去买点平日喜爱吃的蔬菜、香料和肉蛋之类，谁知兴冲冲走回家后，老伴一问价格，便连连摇头“买贵了！”也是。我那时买菜从不讨价问价，只看到菜好，觉得可以旋即掏钱就买。遭到老伴多次否定之后，于是便也留个心眼，与菜贩讨价，先减他五成价码，他还我三成，我于是又掏钱买回，谁知老伴还是说“你啊，人家一看你这模样，就知道你不是经常逛农贸市场的书生，那些菜贩鬼精得很，卖个高价给你，还让你觉得占了便宜，让你屁颠屁颠地回家。”嘿——！我还就不信了，菜贩还有如此记忆力，能够把成千上万的顾客辨认清楚？这也太奇了吧！别是老伴本来买贵了，回来报低价显示她有能耐吧？可经常和她一同去买菜的霍大姐也说跟她一起去，每次都能买到又好又便宜的菜，她用什么办法次次买到了又新鲜又便宜的蔬菜的？老伴说“不信，你就和我一起去帮我提篮子嘛”。去就去，无非是让我跟在后面给她做个装点吧。

    县城有三个农贸市场，一般大家都喜欢到中心农贸市场去。我提着篮子跟在老伴后面，就像一个跟班一样，临走之前她还特别嘱咐“到时候你别多说话插嘴”。进到农贸市场，傻呵呵地随着她足足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她停下来问一问，我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说“刚才那菠菜挺鲜嫩的，为什么不买？”她横了我一眼“那是个三道贩子，要价很高，还会克扣秤码。”把整个市场转了三遍，很多菜贩看见她都亲热地打招呼“阿姨，买鱼吗？”“阿姨，买肉，今天的肉很肥。”“阿姨，买白菜，刚从土里拔来的，新鲜着了。”……哼哼！阿姨叫得那么甜。老伴，他们是惦念着“阿姨”兜里的钞票呢。可老伴并不在意，满脸微笑地和他们搭腔。终于，她停下脚步，在一担芹菜前停下来，从中挑出一把芹菜，开始问价“多少钱一斤？”“三块”，“少一点吧，两块就买”“卖给你吧，你是第一个”。这担芹菜前没有一个顾客，看来卖菜的大嫂今天确实还没开过秤。老伴一边挑选着芹菜一边和大嫂随便说话“大嫂是哪个乡的？”其实，我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塘田乡的一位农妇，当时动员她去结扎时曾发生过激烈的口角。我怕场面尴尬，马上转过身去，而耳朵却专心听她们聊些什么，“啊，塘田来的，我家老头在那里工作过，那里的群众很朴实。”接着，大嫂又问你家老头姓什么，干什么工作，现在是否退休，老伴如实回答。这死老太婆，怎么这么实打实回答？我心里骂道。大嫂一听接着说“你家老倌子是个好书记，说话和气，办事公平，不摆架子。好人啦！”老伴不动声色，继续和她聊起了今年的收成，孩子上几年级等等漫无边际的话题。我背着身一边听一边心里冷笑：“哼！等会有你好看的”。正准备称菜时，菜担边一下子围上来几个少妇，一听两块钱一斤，也不挑选一下，纷纷拿起要买，而且人越来越多。大嫂对老伴说“阿姨，你稍等一下，我先给他们称……”老伴拿着那把芹菜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好不容易那些买菜的都走了，而这一担菜也卖光了，大嫂对老伴说“阿姨，看你面相慈眉善眼，好人啦！我一上午都没卖出一把，你一来就给我带来了生意，你这把菜就一块五卖给你。”啊？！……还有这等事？面相也值钱？我转过身去，显然大嫂也认出我来了，我对大嫂说：“不行！你也不容易，按原来的价吧。”“瞧您老书记说的，在我们那里辛苦了几年，送给您吃也不为过，何况还收您的钱啦。”我原来还认为她还会像当年一样要骂我几句，或者不肯卖给我呢，没想到她却又赞扬我做过的几件练我自己都不记得的好事。老百姓真的很朴实，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像这样的情景我碰到过几次，有一次她买豆腐，那位卖豆腐的大娘一定要老伴在旁边站一会，说老伴能带生意，是个贤良福人。通过几次给老伴提篮子买菜，我终于弄清楚了老伴的买菜经，她先转悠几趟是在观察哪些是乡下来的淳朴农户，哪些是厉害的二、三道贩子；乡下农户的菜是种给自己吃的，只有吃不完怕烂在土里，才会拿到市场上出售，换点零花钱，这种菜绝对环保；和卖菜的大娘大嫂拉家常，加上她笑容很甜，可以拉近距离。她告诉我菜农卖菜也很恼火那些很吝啬很难缠的买家，喜欢爽快大度的买家。她还告诉我，市场上的摊贩都是老江湖，他们能够辨别什么人好糊弄，什么人很吝啬难缠，什么人要面子爱耍阔；她说乡下进城卖菜的一般比较实在，跟他们买菜不必太计较。……啊啊啊，原来买个菜也有那么多的学问，怪不得对面小区的霍大姐去买菜都要邀上老伴同去。老伴买菜从不占小便宜，碰到我们原来下乡当知青地方来的菜农，热情地要送一把菜给她，她是一定要按价付钱的，绝对不肯白拿，她说这样会给别人一个不好的映像，以后就不便打交道了，像那些称完豆芽付了钱后，还要顺手抓一把放到篮子里的人就不厚道，以后别人对他也会很厉害的。久而久之，这市场上的摊贩都认识我家老伴这副“菩萨”面相，好打交道；而不少年轻少妇也会看见老伴蹲在哪里挑选，就会跟着过来，放心大胆地买，无形中为卖家带来了生意。啊啊啊，这也太复杂了！

    我就这样傻呵呵地长时期陪着老伴买菜后，终于明白老伴十分懂得“小菜市场心理学”，只不过这门学问还没人用文字写出来而已。不过，还有个问题我没弄清楚，“你去买菜买就是了，干嘛和他们拉那么多家常呢？”老伴说“这也和你做群众工作一样，你不要摆出一副‘上帝’模样，乡下人最讨厌城里人不可一世的模样，多尊重他们不会吃亏的。”“呵呵！当初组织部门咋没发现你这个人才？调你到乡下去当个妇女主任多好！”我笑着调侃她。“那我们两个就会在乡下干一辈子回不了城，你那老母亲谁来照顾？”老伴立刻笑着驳斥。

    “人了，还是厚道一点好”老伴说。

龙行天下

老伴为人特厚道，
对待菜农更友好，
四邻八舍都知晓，
菜市场上名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