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忆记
十三 北京来个大干部 一九六九年初冬的晚上,大家都洗漱完了,准备就寝。连长推门进了我们的小宿舍。那时我们还住在二百平米的小宿舍,连部办公室就在西边那间。连长说,北京来个大干部今晚住在你们这里。大家没有回声。我琢磨着,北京来人了,又是大干部,为什么不住在团部呢?一会儿连长摸黑领进一位干部模样的男人,屋内只有几盏煤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他指了指我对面铺上的北侧靠墙的床铺,对那人说,今晚就住在这里吧,这里空着。那时我们的床铺经常晚上有空位,有的是外出未归,更多的是机务排的人们在地里上夜班。第二天早晨,北京的女排战士张西平来到我们屋,看她的父亲。我们上工之前,门外来了辆吉普汽车,接了那位大干部出发了。张西平在旁边挥手致意,连长在一旁站着。 三十年后,我和张西平等战友一同回二龙山,她给我们讲述了那件事的全过程: 那天晚上,大约八点来钟,屋外寒风刺骨,足有零下四十度。宿舍里好多人已经躺下睡了,我还坐在床前看书学习。忽然,有人跑进宿舍大喊:“张西平,你爸爸看你来了!”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好像在做梦一样,连忙问:“在哪呢?”“就在连部!”我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刚跑出宿舍,就听见后边喊:“给你爸爸拿一盆热水泡泡脚。”我又赶忙返回宿舍,把战友们烧好的热水倒进盆里,端到连部。见到爸爸,我问:“都这么晚了,您是怎么来的?”爸爸微笑着告诉我,因为干校要从黑龙江肇庆迁往河南沈丘,所以一个星期前就给我发了电报,想让我去肇庆跟父亲见一面,但是一直没能接到我的回音(后来得知那份电报给连队压下了),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不能再等了,父亲只好请假自己赶来了。今天在这住一宿,明天就得赶回去。我听了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心想:从二龙山屯火车站到二十五连二十多里的夜路(那时从下午四点就天黑了),不知爸爸是怎么走来的!何况那么冷的天气呢。但是爸爸却不以为然,看见我长这么大,头一次为他端上洗脚水,感到很欣慰。当天晚上爸爸就在男生宿舍的上层铺住下了。第二天一早,爸爸到我宿舍里看了看,把给我带来的半导体收音机还有大头鞋、皮手套、棉毡垫等御寒用品留下,接着又一次叮嘱我,要努力学习,好好劳动,然后就坐上团里的军用吉普车走了(记得恰逢团里来人,所以有车)。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何尝不如此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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