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雾梦 于 2016-1-11 19:55 编辑
草原上的雪 你到过草原吗？你见过草原上的雪吗？那才是真正的雪，雪的世界！千里雪原，一片银白。脚下的雪，像洁白的绒毯平平的铺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覆盖着山丘的雪，连绵起伏，犹如舞动的银龙；小溪悄悄钻进了皑皑的白雪，收起轻快的脚步；矮墙、小屋披盖着厚厚的白雪，沉入冬天的长梦。环顾四周，无处没有白雪，无处不是银色，无论你怎样眺望也望不到这个银白世界的尽头。 晴天时，站在清朗辽阔的雪原上，如同置身在银色的海。蠕动的羊群、牛群是云的倒影；耸立的线杆是引航的灯塔；一骑飞驰的骏马是掠过海面的鸥燕；一簇簇枳芨草、蓬蒿是跳跃的浪花。太阳照在雪面上，反射出一片片射出刺眼的金光。然而，雪原并不是天天美丽如画，狂风骤起时，它会把你送进可怕的深渊。那雪打着刺耳的呼哨，从前后左右扑打过来，抽在脸上火辣辣的，眼睛都睁不开，这时才知道雪不是柔软的，和沙石一样坚硬。当被卷进风雪的漩涡中时，不知道雪是从天上劈下来的还是从地上掀起来的。辨不清东南西北，看不到两米以外的东西。很多人在白毛风里迷失了方向，被冻成僵尸。还好，肆虐的白毛风毕竟不时常光顾。洋洋洒洒的飘雪又把你带到如梦如幻的世界。眼前轻飘漫舞的雪花如满天落英，似群蝶飞舞；雪花落在帽檐上噗嗒噗嗒的声音，仿佛是时间的脚步，引领你走向时空的尽头；飘渺中蒙古包似有似无；迷茫里山丘若隐若现；屋顶一缕袅袅的炊烟和雪空混为一色；几挂马车练成一条小蛇，在雪野上悄然的游动，仿佛美丽的童话一般。 草原上的雪景是一幅长卷，从中秋节能辗延到清明节。正是这漫长的，多情多变的雪，孕育出野火烧不尽的牧草；绽放了万紫千红的鲜花；汇成了曲折蜿蜒的小溪；催动着珍珠般的牛羊。在草原上生活过的人，谁都不会忘记草原上的雪！ （一） 一九七0年一月，那是我到草原上的第一个冬天。我们分配到52团的保定铁中的同学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星期天我们五连的六个同学得到离连批准，一块去看二连的同学。 二连、五连、团部成品字形，沿路三公里先到团部，再向西南三公里是二连。直线距离约四公里，相隔一片茫茫的田野，没有路。我们站在连部门口眺望二连，二连的营房像是画在白纸上的一幅画：鲜红的康拜因静静的沉睡着，新建的营房屋顶飘着淡淡的轻烟，两排小平房几乎埋进雪里。几丛蓬蒿在辽阔的雪原上巍然鹤立，一只雄鹰舒展着矫健的翅膀在蓝天下翱翔，白云不及雪更洁白，都远远的退到天边。 我们蜿蜒在白茫茫的雪野上，蹚开没过脚踝的积雪，说着笑着，吃力的走着，幻想着《林海雪原》中的小分队，脚踏滑雪板在千里雪原上飞驰的情景。 碧空万里，耀眼的太阳把光辉毫无保留的倾泻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刺眼的光亮反射到空中，把空气照的透彻光亮。虽然气温在哪零下二十度，却没有感到特别寒冷。雪是松软的，踩上去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走着，闹着，俯身捧起洁白的雪，在手中攥成圆圆的雪球抛向空中、抛向远方，欢声笑语随着雪球跳跃在千里雪原上。赵建臣两手插进雪地，用力扬起，雪粉飞散到空中，闪出点点金光，大家欢呼起来，一同向空中扬雪，如烟似雾的雪粉闪烁着太阳的光辉，落在我们的身上，落在我们的脸上，我们雀跃在金灿灿的雪尘里。 欢呼过后，遥望二连营房，还是那么远，又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雪钻进宽大的兵团棉裤脚，钻进大头鞋，开始凉凉的，不一会儿就被体温烤暖了。走了没有一里地，就觉得皮大衣成了累赘，敞开衣襟，翻起皮帽护耳顶在头上，每个人的脸蛋儿都红扑扑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终于走到了二连的垦区，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起将要见面的同学们，猜想着他们的情景，述说着他们的往事。说笑间，范国粱一头载进一米多深的雪沟里。他慌忙站起来，头上、身上沾满了雪，帽子也丢在了雪里。他狼狈的样子，逗得大家一阵欢笑。沟不深却很陡，手无处拉拽，脚下溜滑，他向上爬时扑倒两三回。我们把武装带连在一起才把他揪上来。这是一条灌区横拦住我们，巡着渠边儿找到一段比较平缓的地方，蹚过二尺多深的雪，爬到对面。几里雪地的跋涉，腿脚再也不像起初那样轻快，每次从深深地雪中拔出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不知谁可怜的喊了一声：歇会儿吧！早有响应者把大衣铺在雪地上卧下了，抓一把雪慰劳干渴的喉咙，刚放进嘴里，热热的腮帮子和牙根顿时领略了雪的冰凉，赶紧用手紧紧捂住两腮上为它们加热。休息了没有五分钟，刺骨的寒气就把我们驱赶起来了，继续前进。 同学欢聚了！农机排的同学把我们拉到宿舍。他们近水楼台，有比较充足的煤，土灶里烈火熊熊。不一会儿七八个同学都赶来了。当通信员的石东君从小卖铺买来水果糖，香烟，宋铁圈从箱子里翻出一小包花生米。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在离家千里的边疆大漠相聚，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表述说着起床、出操、劳动、吃喝拉撒的种种新鲜感受…..。下午开过饭后，同学把我们送出连队好远好远，他们，久久的站在雪地上，我们用力挥着手大声呼喊：回—去—吧— 茫茫的雪原上回荡着童音未褪的男声。 什么叫铺冰卧雪，进入了苇塘才真知道了。我们五连向南四公里，是一片绵延百里的芦苇塘。芦苇是我们生存的重要材料：打苇帘盖房、烧火做饭、栽篱笆、铺炕。我们八班接受进驻苇塘深处打芦苇的任务。要在冰封的水面上扎蒙古包，每天打三马车芦苇，捆扎成捆，连队来大马车运回。 我心里想，睡在冰上，冰化了人不就掉到水里啦？在农工的帮助下，我们选择了一块方圆数仗苇疏草少的地方，用铁锨铲除积雪，很快搭建起蒙古包。这是第一次看搭建蒙古包。几十根一米多高，直径几厘米的，塑成统一形状的木杆用牛皮条链接成一块，拉开就是一段篱笆墙，许多块连起来就围成了蒙古包的墙壁，再斜撑起几十根长木杆就是蒙古包的顶。篱笆墙上、顶上裹上一层毛毡，蒙古包—我们的窝建成了。铺上一尺多厚的芦苇，铺上条毡、被褥，就是我们的床铺。十几平方米的蒙古包既是我们十个战士的宿舍又是饭堂伙房。 送我们来的马车走了，茫茫的苇塘里只剩下我们十个兵团战士。周围是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芦苇，清风掠过，苇叶瑟瑟的摩擦着，好像有许多人潜伏在里面，窥伺着这群孤弱的孩子。安顿好铺位，各自领命，有的用铁镐去刨冰化水；有的搭灶生火；有的安排设置摆放工具杂物的地方。 夜幕降临了，一丝风都没有，一片云都没有，深蓝的天上一轮惨淡的月亮照着寂静的苇塘。一根根芦苇细细的影子，一柄抦删镰长长的影子，孤独的蒙古包圆圆的影子，都清晰地勾画在洁白的雪地上。几颗星星又低又亮，不停地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这群不知从哪里来的新伙伴。 四周静极了，一天的劳累大家早早的蜷缩进被窝。身下一尺就是冰，身外一米就是雪，马粪炉子（铁皮制的，烧牛粪马粪，用于蒙古包中）早已熄灭，蒙古包里的空气骤然下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吸进冰冷空气，肺把它制成乳白的热气随着呼吸一团团吐出。大家用青春的热血暖热了冰凉的被窝。周围十分寂静，身子一动，身下厚厚的芦苇就发出清析的摩擦声。谁也没睡着，谁也不说话，油灯昏暗的光焰每跳动一下，蒙古包好像就随着摇晃一下。不知是几点钟（当时谁都没有錶）外面传来一声狼嚎，那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听狼叫。狼嚎的声音是由高低不同的声调合成的，听上去像是一群狼在叫，嘶哑凄凉的声音让人浑身发冷。狼的叫声越来越近，已经不是一只了。大家的心紧缩起来。许久，班长申保生开始穿衣服，持枪推开门缝，朝天开了两枪。清脆的枪声震碎了苇塘的寂静。片刻之后，寂静重新凝聚，把苇塘连同我们的心裹得更紧更紧。 几天后，我们与冰和雪亲密无间了。早晨起来，执勤战士敲回一桶冰，在炉子上化成半桶水，供大家洗漱。十个人哪够用。很多人就用手捧一把雪在脸上快速涂抹，便是洗脸了。雪刚接触到热乎乎的脸上有些刺痛，两手急急摩擦，很快就融化成雪沫，用毛巾擦干，脸上先是痒痒的，一会儿就热呼呼的。渴了，雪就是天然固体饮料。苇塘里的雪真是一尘不染，很多地方雪有二尺多厚，雪面儿形成薄薄的硬皮，在阳光下雪粒像结晶体一样闪着光亮。拂去硬皮，雪是松散的颗粒状，捧在手里，轻轻松开，雪糁就从手指缝散散的落下去了。 离我们驻地有一个水洼形成的冰面，平滑如镜，周围是高高的芦苇，风旋来的雪积在芦苇下形成一个三米多宽几十米长的弧形，像一条羊绒大围巾，密扎扎的金黄色芦苇犹如少女的秀发，光洁的冰面就像她酥滑的面颊。啊，真美！闫化文顿发雅兴，甩掉羊皮手套，拢紧五指做笔，在如纸如糕的雪地上大字书写毛主席诗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们仰望着蓝天白云，环顾着浩大的芦苇荡，仿佛真要“欲与天公试比高”了。 啊，鹅毛大雪！那天下午正要收工，一片片鸡蛋大的雪花噗沓噗沓的落在头上，落在刚捆好的苇捆上。抬头看，阴沉沉的天空飘飘摇摇的飞舞着一羽羽鹅毛，降落的速度很慢，密度很小，一朵一朵的，轻轻地，慢慢地飘下来。这是第一次看到鹅毛一样的大雪，太美了！我们扔下删镰，一边数着一边张开双手去迎接更大的那一朵。我们仰面朝天让那凉绒绒的鹅毛落进嘴里，落在眼睫毛上，真爽。 打苇子，大家梯次排开，踢踏着没过脚面的积雪，用力扭转腰肢，挥舞删镰（删镰形状如镰刀，但巨大。刀头长二尺，宽四、五寸，柄长两米，用大臂夹在肋间，两手掌握锋刃与地面高度和进刀尺度，靠腰身扭转的动力，从根部删割断芦苇），奏起一片有节奏的唰--唰—的音乐。累了，大家坐在苇捆上休息。杨锡瑞用删镰刀端着白砂糖一样的雪送到嘴边，只听“啊！”的一声。他吃雪时舌尖挨着了镰刀，寒冷的铁即刻和他湿润的舌头冻结在一起，一紧张，舌尖一层皮留在了镰刀上，疼得杨锡瑞捂着嘴倒吸凉气，引起大家一团欢笑，这笑声把个冰雪的世界感染的欢快起来。 为了提高效率，连里送来了蓄力打草机，代替了删镰工作法。很快牛和我们一样学会了吃雪解渴。 苇塘里不像草原上天天接受西北风的洗礼，常常平静的一丝风都没有。耀眼的太阳照在芦苇的海洋上，浓密的芦苇，散射着太阳的光和热，空气暖洋洋的。水深的地方不长芦苇，没有积雪，像玻璃一样光滑透明。透过厚厚的冰，可以看见寸把长的小鱼儿群群伙伙的游嘻在微微摇摆的水草之间。不禁惊叹，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有这样奇妙的自然景观。几次试图用铁镐凿开冰层都徒劳了。呼和浩特战士赵超群看到这天然的溜冰场，让家里寄来溜冰鞋，尽管天然溜冰场上有裂缝，有痛摔危险，依旧阻止不了青春少年的热情，困守在冰中雪中的我们又增添了不少欢乐。 | 
发表于 2016-1-10 23:4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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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 10:29: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