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欸咿呀未

    无钱冇事，可是我实在是想做点事，即使没有钱也不要紧。我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房子里，仔细地观察我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越看就越觉得我像是来做客的一样，好多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就算见过，也没什么印象。坐在靠门的木沙发上，一个小小的茶几上有一部电话，从我下岗的那天起，它就再也没有响过，我把母亲花大价钱装的它停了，这样每个月就可以省下一笔费用。挨着电话的墙上写有很多组阿拉伯数字，我知道那是我们一家三代人随手记下来的号码。大多是铅笔写的，也有墨水笔的残留，更有几组钝物刻划的痕迹。有五个数字一组的，也有七个字一组的，还有九个数字和十一个数字组成的一串又一串的号码，有的很清晰，有的断断续续模模糊糊，我凑近墙壁，仔细地读着辨认着。7659431，很显明的笔迹，那是我刚出走的爱人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不，应该叫熟人，因为她专门推销一种说是让人吃了不会在脸上长黄黑斑的保健品，虽说是手头紧了些，我还鼓励她买了好几瓶，为此，我把积攒了多年的零花钱全部搭了进去，每次吃完药后，她都会站在镜子面前，把头一百八十度地向左转着向右转着，看上去很费劲的，其实她完全可以让我来帮她看，这样会更容易发现脸上的黄褐斑是否消退了些许。13010310414，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不吉祥的组合，要伤您要您死的，吓死人了！这样的手机送给我也不敢用。289X8，第四个数字看不清了，可是我记得那是我母亲单位以前的号码，那时座机的号码还是五位数。4447777，送藕煤的，4444448，通下水道的，这样一个吉利的数字听说要花好大一笔钱才能搞定,，得疏通多少厕所厨房的下水道啊。1367788768 ，是林医生，哦，那是我母亲家庭病床的医生，母亲告诉我，林医生其实是护士，最拿手的是打针，你若要她开药，她就会笑咪咪地问你想吃点什么，那模样简直就是餐厅的服务员等着你点菜。老人都喜欢她，病的时间长了，医术比她还高出一筹，吃什么药，心里都有一本帐，但病来真了就不会找她了，背着她去大医院，因为她人好，都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13739666310，那是我女儿男朋友的手机号，也就是准女婿的手机号码，自从女儿和他一起出国后，这个号码就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的状态，他们很少来电话，我知道他们过得并不宽裕，反反复复嘱咐过我的宝贝女儿，有事电话打给妈妈就行了，女儿的声音多少还能调节一下她的情绪。我掰着手指头数着，墙上大约有五六十个号码。看的时间并不长，脖子却抽筋样的痛，我赶紧坐正，心里念着“米字”，头就跟着一点一捺、一横一直的动作起来。看看墙上的挂钟，妈妈的，搞了这么久，脖子扭痛，时钟只走了半个小时，这日子怎么完啊。

口好干，到厨房倒了杯开水，窗外深秋阴湿的凉风吹得我打了一个寒颤，冬天要来了，看看案板下煮饭、取暖的藕煤便有点急，心里盘算该烤火时省着点，白天烧三块，天黑就封火，晚上早点上床，被子里放个玻璃瓶装满热水外面怎么冷都不怕了，这些煤烧过冬天应该没问题吧。唉，还是牢靠点的好，我蹲下身子，把煤块码整齐。从里到外是四排，从左到右有九行，上下共七层，四九三十六，再乘七，心里默算了一下，唉，算不出，拿起案板上一根筷子，倒过头来在地上列了个算式，总共是二百五十二块，再除三，又列了个算式，可以烧八十四天，差不多三个月吧，北京老百姓的暖气不也只供四个月嘛。

龙行天下

百无聊赖看空墙，
墙上电话号码详，
再数煤块有多少，
争取今冬不添长。

寒秋

一篇文章表达了此时的心绪，下岗给人带来了无所事事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