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没有吻（四）

朱祖纲

五

初入高中时的新奇兴奋心情，没有学习压力的轻松心情，很快就被第一次期中考试扫除了。

我的班级排名由入学时的第6名，急剧下降到40名之后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的俄语只考了12分，全班最低。

由于我在重庆入学时没有学俄语，转学后又没有俄语课本，我便放弃了俄语学习，后来确定了中考不考俄语，更使我肆无忌惮，我上俄语课就做数理化练习，俄语老师也不制止。而高中就不同了，高考把俄语作为必考科目，俄语上不去，高考基本上没希望。入学第一天，廖校长在开学典礼上就说：我们省重点高中学生就应该把升入重点大学作为奋斗目标，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而学习，让春春在学习中焕发光彩。

我把苦恼告诉了子湘，子湘说，哈哈，你竟然会有苦恼了，你在我心中是个不知忧愁的乐天派。小小的一只俄语拦路虎就把你吓到了？你在初中，不是一个学期就把数学追上去了吗？努力吧，我相信你有这种潜力和能力，降伏这只拦路虎。并且把她初中的俄语课本寄来，要我把基础打好。同时她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她期中考试的成绩排班上第一，全校第一。

期中考试后，我们没有再见面，但是我远远地看到了她二次。

一次是在我们学校的射击场上，她正在参加市级的射击比赛，我远远的站在一群同学之间，她蓦然回首，看了我一眼，像束电流射来，引起我的心房颤栗，虽然这场比赛子湘没有拿到名次，但持枪射击的飒爽英姿久久留在我的脑海。

还有一次就是市教育局举办的元旦文艺晚会上。元旦前，她告诉我，前不久，在赣州市中学生文艺汇演上，他们三中的舞蹈节目《蝶恋花  游仙》得了一等奖，她参加了演出，元旦在市人民礼堂公演，她给我寄来了一张票，说你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

我准时来到市人民礼堂，看了一场精彩的演出，三中的舞蹈安排为压轴节目，气势热烈华丽，角色除了吴刚、嫦娥、玉兔外，还有12个天宫仙女，她们在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背景中翩翩起舞，舞台下有个规模超常的乐队，男指挥很帅，戴着金丝眼镜，个子高高瘦瘦的，潇洒的挥舞指挥棒，全神贯注的投入到音乐中去。

我注意看嫦娥，不像子湘，又一一打量宫女，个个仙姿玉态，难以分清彼此。我写信告诉子湘，你们的舞蹈很优秀，音乐指挥非常棒，但十分遗憾，我没有看清你，她回信说，本来是安排我演嫦娥的，太引人注目了，我不愿意，跟一个演宫女的换了。那个男指挥也是我们班上的，就是他，入学成绩全校第一名。她还给我寄来了她的一张角色照，她说，这也是她告别舞台的一张纪念照，从此以后，她再不参加什么文艺演出了，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去。

大多数少男少女，都曾经有过舞台梦，迷恋舞台上光彩照人的自己，我在初中的舞台上，与几个同学自编自导了一个小品，得到了全场轰鸣的掌声，中考时我还想报考文艺学校的编导系呢。子湘推掉了舞剧主要角色，现在就不想参加令人眩晕的文艺演出了，不慕虚荣，真令人佩服。

六

高中第一个寒假到了。

我决定留校，因为赣州地质学院被撤销，我哥哥离开了赣州，而回家的车票又难买。我们一中是省重点高中，面向全地区招生，有很多各县来的农村学生。每逢假期，或因家庭经济困难，或因交通不便，有少部分学生不回老家，今年就有20多个外县农村学生留校过年，学校很关心留校的学生，提供较好的伙食，组织参加校农场的一些劳动，还给予一定的报酬。

我写信给子湘说，我要抓住寒假的20多天时间，狠攻俄语关，要把初中的俄语单词背得滚瓜烂熟，要把初中的俄语语法全部搞懂。

她的回信写了八张纸，主要是谈记俄语单词的方法窍门，比如：读单词要学会找词根，掌握了一个词根，就可以举一反三，掌握一系列单词；如何运用联想法，图像法又快又牢的记忆单词，如何加大阅读量，培养俄语语感，怎样才能提高早读晚读的学习效率等等。她在信中说：弟妹都去南京过年了，就我和奶奶留在赣州，你除夕到我家来过年吧。她向我发出的这个邀请，长时间温暖了我的心，但我没有接受这个邀请，因为学校的除夕聚餐要点名，我怕其他人发现我的秘密。

大年初二，我收到她一封信，在去农场劳动的路上，我迫不及待的打开这封信，信后写道；今晚去文化宫看电影《英雄虎胆》。这话是邀请我去看电影吗？但奇怪的是，信中没有票啊，她要我过去，当面给我票？她要我自己早点去买票？吃过晚饭，我急忙赶去文化宫，哪知道，电影票昨天就已经卖完了，我一边等退票，一边注视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可是都令我失望，既没有买到退票，也没有见到子湘，我极其伤心的离开了文化宫。

第二天，我去市图书馆借书，赶巧子湘也在排队借书，二人的不期而遇使我们很高兴，我们离开了借书的队伍，来到走廊上，她问：你昨晚怎么不来看电影？我说，我到了哇，没买到票，也没有见着你。她说：你买什么票呢？我给你寄了一张嘛。我说，真的吗？我怎么没有收到呢？她说：是你自己拆的信吗？我说：是啊，突然我想到了，我在路上拆信的时候，正扬起一股大风，尘埃滚滚，我闭了下眼睛，就这一瞬间，大风把票吹走了，风儿啊风儿，你坏了我的好事！

过了一天，我收到她的来信，她说：那天我很早就进了电影院，等啊等，快开映时，竟然来了个青年男子，气得我要命，我立马走人，我想，你不来就算了，干嘛还把票给一个陌生人呢，恨不得立即见到你，说你一顿。没有想到，今天一见面，我的气顿时消了，说不出一句责备你的话……，这次给你寄来明晚的电影票，老地方，如果风儿再吹走，你就踏破铁鞋去寻觅吧。

我早早来到文化宫，它位于市中心，离我们二个学校都很远，我坐在位置上，仔细的打量前后左右，没有发现一个熟人，我放心了，不一会子湘就来了。她穿得很普通，很朴素，没有谁会注意她。

我说：上次看《五朵金花》，你来的那么迟？

她说：我知道旁边坐的是你，可马庆莲就坐在我后二排，她在虎视眈眈呢。

我说：怪不得你一句话也不跟我讲。现在马庆莲呢？

她说：她在市招待所做服务员，上个月正式招工进去的。

我又问：黄朝东当兵去了，给我们写了信，你收到他的信吗？

她说：收到了，我祝他在部队埋头苦干，天天进步，并且告诉他，我的学习时间很紧，竞争很激烈，以后没时间回他的信了。

我问：真这么激烈吗？

她说；是啊，期末考试，我班的第二名陈小海只比我少2分。入学成绩是他第一。

我问，陈小海是男同学吧？

她说，对，就是校乐团的那个指挥，你不是见过吗？很好笑，他最近还给我递纸条，问我怎样才能提高写作能力。

银幕上演的是舞剧《宝莲灯》，我们都没有看过，但我们都没有心思看，我们在不停的窃窃私语。

她问我：你喜欢高中的班主任吗？

我说：我喜欢我们的班主任王老师，他是教体育的，对学生很关心，平易近人，据说是个摘帽右派，原来做过《羊城晚报》的体育记者，非常欣赏我的文笔。你呢？

她说，我们的班主任是学校的团委书记，林老师，教政治的，工作很有魄力，书也教得好，不过，男同学不喜欢他，他对女同学特别好，尤其是漂亮的，我看不惯。

我说，我也看不惯这种好色的老师。

她说，他很看重我，但我心理总排斥他，甚至有点厌恶。

我问，他结婚了吗？

她说，30多岁，应该结婚了吧。

我故作老练的说，与他接近小心点，但也不要草木皆兵。

她说，那当然。

近二个小时的放映时间，我们就悄悄的说了近二个小时的话。

正月十五，我回请她看电影《小刀会》，还是文化宫的电影院，银幕上打打杀杀，银幕下，我们耳鬓厮磨，呢喃细语。

我说，明天就开学了，你每周给我写这么长的信，会影响学习吗？

她说，不会的，我喜欢与你通信，你的来信好风趣，还记得你上次写的“沫若体”打油诗吗？读完，我就笑了‘

我问，是那首《考后有感》吧

她背诵着：

数学考得实在不好，

我没精打采把头敲

如此粗心，如此大意，

为什么90得不到

必须检讨把原因寻找

学习不踏实，作业不用脑

不愿刻苦攻读，放弃思考

就这样再赏失败的味道

她说：我回你的信不要什么时间，又不要打草稿，一挥而就，字写得潦草，但很放松，比作文畅快，你呢？你嫌我的信啰嗦吗？

我说：我每个星期日上午都在传达室等着，只要邮递员一来，我在第一时间就能读到你的来信。

黑黑的影院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在凝神倾听。

我大胆的说：不管你在信中说什么，只嫌其短，不厌其长。每个星期日能收到你的信，就让我高兴，就是我的节日。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人越大，烦恼忧愁事越多，我们初中多单纯啊。

我说，你还经常怀恋初中？

她说，是啊，初中有多好的同学，多好的老师。

这时，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我们还在座位上，等人散去。她突然问我：你会看手相吗？我摇摇头：不会，你不要信这个。她小声说，我们握个手吧，我压住心中的激动，轻轻地握着她温暖柔软的手说：再见，祝你做一个好梦。

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握手，温暖柔软的感觉真好

龙行天下

俄语成绩拉后腿，
嫦娥不知谁演谁，
电影院里悄悄话，
初次握手心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