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泥巴也要本事
雷家垅的大堂前背后是一座小山包，前面是一口水塘，应承了中国传统堪舆学中“前有照后有靠”的风水格局。
门口塘是一口30米方圆的大水塘，塘西边是一座长30多米、宽2米、高4米左右的土坝，坝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田垅，一块块水田形状和面积不一，缓缓降低高度，一直到一条水港才停止。
今天的农活是修坝，就是填土加宽加固坝体。江鸣的分工是用耙锄[1]把刚填上的新土扒疏整平，旁边的人用鞭砖槌击打夯实。
老话说：“有样学样，无样学世上。”江鸣学着坝上其他人扒疏泥土的样子，用力划拉着耙锄，倒也有模有样。旁边正在夯土的腊宝笑着说：“不错不错，委实[2]有点架势！”
听到腊宝的夸奖，江鸣更来劲了，不一会就出了汗，他脱下夹袄[3]，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继续干起来。
歇膊[4]的时候，腊宝悄悄地对江鸣说：“不要太用劲了，日子长似命，慢慢来！”江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好像觉得这位根正苗红的贫农老师好像有点叫他偷懒的意思，难道自己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贫下中农再教育”么？再一想，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本意是怕自己累着了。于是，江鸣对腊宝给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上午出工，江鸣还是耙土，腊宝还是夯土。看着腊宝挥舞着鞭砖槌击打着泥土，发出沉闷而敦实的“砰砰”声，好像坝面都有点轻微的震动，江鸣有点心痒，他提出两个人换一下，说是想学一下鞭砖槌的用法。腊宝爽快地答应了，接过了耙锄，把手中的木槌给了他。
江鸣向来手劲[5]不错，两只臂膀有把子力气，他高高举起鞭砖槌，用力砸向松散的泥土，只听见一声闷闷的轻响，泥土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槌印，脚底下没有一点点震动的感觉。
江鸣觉得奇怪，怎么自己使用鞭砖槌的效果跟腊宝完全不一样呢？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再次把木槌高高举起，猛地往地上砸去，谁知差一点就砸到了自己的脚尖，吓得江鸣失声叫了起来，慌忙后退了两步，赶快松开槌把，鞭砖槌落到地上，沿着斜斜的坝面滑落下去，引起了周围人群的一阵笑声。
“街巴佬[6]真是不效胡[7]！”腊宝的笑声最响，大喉咙一点也不客气。
江鸣有点脸红了，一时谁不出话来。
腊宝走过去把鞭砖槌捡了回来，一边说一边示范：“槌把子不要举得太高，打下去不要太快，要用暗劲，不能用明劲，力要用到槌头上。”一槌一槌砸下去，匀速的“砰砰”声接连不断，显现出平整而又密实的砸痕。
江鸣听得云里雾里，哪晓得么事明劲暗劲？不过，向来好学的他还是接过鞭砖槌，按照腊宝的指点，打几槌，想了想，又打几槌，心里捉摸着其中的诀窍。
到了下午，江鸣已经把鞭砖槌打得有点顺溜了，“砰砰”声也慢慢响了起来。队长余成金胖胖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正在江鸣有点小得意的时候，腊宝又发现了毛病，说道：“鞭砖槌要先打坝上面，再打坝下面。你先把下面打平整了，上面的泥巴就会滚落下去。先打上面，下面毛毛糙糙的，泥巴就滚不动。”
经腊宝一提醒，江鸣赶快试了一下，果然如此，好在打上打下比明劲暗劲简单多了，他很快就纠正过来。
腊宝见江鸣蛮听自己的话，很是高兴，连连说：“街上伢仂委实聪明，一教就熟。蛮效胡！”
后来，江鸣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感慨道“你怕种田那么容易？玩泥巴也要本事啊！”
[1] 耙锄：一种疏土的农具，多为四齿。
[2] 委实：实在、的确、确实的意思。
[3] 夹袄：双层的上衣。
[4] 歇膊：干农活时的中途休息，北方人称为“歇晌”。
[5] 手劲：臂力。
[6] 街巴佬：农村人对城里人的统称。
[7] 效胡：能干、中用的意思。
发表于 2016-12-10 12: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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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1 09: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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