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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风雪嵇庄五味陈 一早醒来，打开大门，竟是白皑皑大雪一片。大堤、茅屋、树木、小河、田野全都披上白雪冬装。红日放射出金色霞光仿佛给白色世界镀上一层金。 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美景啊！我不由朗诵起毛主席的著名诗词《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激动之余，我又回忆并吟诵起毛主席有关风雪的的另一首诗词《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我的脑海不由浮现出四年前读高中时的镜头—— 江苏省泰州中学政治老师在校大礼堂，逐句逐字讲解这首毛主席当时最新发表的诗词后，带领大家声情并茂朗诵，全校师生都沉浸在“抗美帝、反苏修，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无产阶级，‘她在丛中笑’”的亢奋中…… 大便临肛，我小心翼翼踏着厚厚积雪“夸兹、夸兹”一步、一步迈到芦苇摊上我队知青组的粪缸（露天厕所）。粪缸边全是雪，连蹲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又小心扒开积雪，露出原先放置的两块土基，蹲在上面如厕。 “风吹屁股冷，寒气入肛门。为了解大便，只好忍一忍。”小时听到的儿歌仿佛就是为此时的我而作……好不容易“解放”了自己，我匆匆拎起裤子，踩着雪中自己下堤时留下的脚印，回到蜗居。 见到门堂两笆斗的稻谷担，我突然想起；今天已是农历腊月28夜，大雪一两天难以融化。我只能孤身一人在嵇庄过春节了。 我拿起扫帚、大锹，先扫门前雪，铲出一条通往河滩知青粪缸的斜坡。接着沿着大堤上南行的脚印铲出一条小路。 嵇队长的家属也在门前扫雪，她关心地问我：“下大雪，回不了家啦?一个人在嵇庄过年？”我点点头。铲到他家门前接上头，我就回屋躺在床上休息。 此时此刻，耳听着草棚顶上的雪水，滴在面盆里的滴答声，，环顾孤身一人、寒气逼人的蜗居，解放全人类，“丛中笑”的激情已悄然消失。 我又翻出手抄的鲁迅诗词《自嘲》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我也难以品出诗中“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意境。 我想起了家，想起下乡时，轮船码头、泰州船闸前，父母、大哥、、妹妹（二哥西安交大毕业分配去新疆油田）难舍难分的身影。他们也许正倚在码头、或汽车站，盼望着第一次在异乡过年的我，回家一起吃年夜饭。 我还想念前天晚上结伙挑担步行去樊川，转船回泰州的知青插友们，天寒地冻、人地生疏、风高月黑、险象丛丛，会有哪些意外？ 我又想家、想插友们回到泰州，阖家团聚的欢乐…… 有人敲门进来。我一看是队长嵇学朝，就招呼他坐到床上。 嵇队长苦丧着脸告诉我， 两次请示大队实施你上次的建议，大队不敢做主。上上级回复，高邮全县的国家粮食、生猪征购任务很重，且还在增加。各公社、大队、生产队、要不折不扣执行“以粮为纲”的最高指示，全县土地种粮食，鼓励养猪。确保国家粮食、生猪调拨任务的完成和超额完成。还要不折不扣执行“阶级斗争为纲‘的最高指示“大割资本主义尾巴”。 。我听后，久久沉思： “以粮为纲”，“阶级斗争为纲”、“割资本主义尾巴”，这都是高压线，连县、公社领导都肩负沉重的国家粮食、生猪征购任务、兢兢战战，不敢越雷池半步，我，一个正“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还能再说什么呢？ 嵇队长又委屈地说：“你们查账，也不通知我，分明是怀疑我有瓜葛。我这个队长自认没墨水、没本事，但是总不会昧着良心贪污乡亲们的血汗钱啊！” 我不知前因，就安慰他：查账是应该由你队长主持。现在我可以向全队社员、向大队乃至公社证明你的清廉。“ 嵇队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脱穷没门路，找到门路又不让干，还要遭人怀疑。当队长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啊。我已向大队长、王书记表明：我的能力差，明年坚决不再当嵇庄的队长了。会计也要换，我已推荐你当会计或队长。” 我又宣讲了最高指示，诚恳地表示：“我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还需好好向你们学习！” 嵇队长端出一小蓝小方糕拾到干面盆里，动情地说：“这方糕是你嫂子自己蒸的。她说，大雪封路。你一个人在乡下过年怪可怜的，表表我们俩的一点心意吧。” 临出门，他又叮嘱我：“可别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啊 ！” 看着面盆里的小方糕，我感慨万分： 嵇队长夫妇，一个是男强劳力，一个是女次强劳力。 养活一个孩子，加上队长补贴，年终分红却不足100元！ 他家里贫穷，却坚守良心，清白做人！ 他文化不高，却心系乡亲、尽力脱贫！ 他明知我参与瞒他查账，伤害了他自尊心，却反过来，可怜我这个孤身过节的知青！ 多么善良、淳朴、可亲、可敬而又值得可怜、可叹的贫下中农的典型代表啊！ 我又回味他两头受气的无奈，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眼泪禁不住流下来…… 中学时代，我养成记札记习惯，下乡后被繁重的劳动、生活重担中断。此刻，五味杂陈，又难得空闲，我从箱底翻出下乡前，亲友赠送的笔记本。笔记本已散发霉味。我重新夹起久违的笔，在扉页上写下大诗人屈原的名句“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开始断断续续记下“再教育”扎记…… 后来我从泰州带来炒熟的花生，给嵇队长、薛大爷和其他送来年货的乡亲们回了礼。但是那苦难中凝聚的亲情，乡情永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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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0 11:4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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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1 08:5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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