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穆小芒 于 2017-2-27 18:39 编辑
朴实无华此一生 电话那头传来个女声，“您找谁啊？” “找建国。” “你是谁啊？” “我是建国的朋友。他在家吗？” “您是真不知道吗？还是。。。”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赶紧解释说“我是建国原来北大荒一个连的荒友，多年没联系了，电话号码是从XXX那里得到的，在北大荒时跟建国关系不错。。。” “建国走了！！！这个电话我还留着。。。”电话那边的声音呜咽着说。 什么，建国没了？！我愣了，拿着话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语无伦次的，怎么？什么？ 景华也走了。都是天津知青，都比我小，都患的癌症。 建国姓董，国字脸，浓眉大目，平时大大咧咧的，好脾气，乐意帮助人，回天津后在电业局工作，沾“电”字的都是好活儿，时不时还跑趟北京，电话号码就是留在一位北京知青那儿的。 景华姓石，绰号老五，个不高，敦敦实实的。口才那是一绝，讲起故事来眉飞色舞，旁边听的人如醉如痴。特别是武侠故事，什么《大五义》、《小五义》、《三侠五义》、《七剑十三侠》、《说唐》，那是“烧饼果子 -- 一套一套的。”我都纳闷，这家伙从哪儿看的。不过，这类书看多了，有个副作用，好勇斗狠，景华打架是把好手，在团部发生的一次著名的动刀群架里，就有他。但是他太好酒，到无节制地步，最后是酒精把食道都烧坏了，什么都咽不下去了。 我和这俩位是哥们儿加牌友。叫“哥们儿”是因为我们从珍宝岛前线回来后，连里重新调整了宿舍，我们就和刚来没多久的天津知青住一屋了。住在一起，必然是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想不哥们儿都不行。 “牌友”呢，自然是玩牌了。北京知青当年时兴“拱猪”，输了的钻桌子椅子，或脸上贴纸片，外边人进屋看到有人一脸纸片也不大惊小怪的，回他们自己屋，一会儿也有人打扮成那样儿。天津人爱玩“打三家”，北青们也玩儿，但感觉不如天青们牌理通透、牌技娴熟、说词丰富。玩长了，形成固定的搭档组合，景华、建国和我，我们总在一起搭档。 这次到天津，怎么那么巧，来的几位恰恰是总跟我们三个对打的另外三个天青，鸣军、凤岐、铁林。而我的俩搭档竟都去了。呜呼，命耶？！ 天青们烟瘾极大。从见面就开始点上了，然后一根接一根的，让我又回想起当年在连队大食堂学习或开会，青年们也学着贫下中农自卷纸烟，品尝着东北老乡的生晒烟，应算接受教育的一部份吧。记得当年最好的烟叶是驼腰子梁口老头儿队产的。老头儿队实际上是梁口邻居河南大队里的几个孤寡老人，号称“老头儿队”，很多人到那里去买，8毛钱一斤？！有名的关东烟儿，纯厚有劲儿，上面是连长指导员动嘴讲话或念文件，职工和知青动手卷烟，不一会儿，抽和不抽的身上都是烟雾缭绕的，很有股仙气。 纸烟当时是“握手”和“迎春”最大陆货，便宜。握手一毛五？迎春二毛二？记不准了，因为我从不抽烟。还记得当时流传说迎春烟里有避孕药，急的一位天青大骂：“借你MD，我们还是青年呢，借不细缺大德了么！”说这话的就是老五。烟瘾上来了抓耳挠腮的，不敢买下了药的烟，只好又跑到班长徐三那儿商量东北蛤蟆头去了。有人回家探亲，回来必带好烟好酒和弟兄们共享。我记得我就曾带回来过“恒大”、“大前门”、“中华”、“熊猫”等，没两天就散没了。 几位天青这烟看来不仅没撂下，反而更有长进了。 话题自然从走了的俩位身上聊起，感慨和无奈。回城后的经历看来各个城市很不一样，坎坷艰难都不用再说了，铁林告诉我们，他每月的退休工资是900元！ 900元一个月，在城市里怎么活？我愕然了。铁林却满不在乎接着说，自己现在在一所学校当清洁工，扫地，也还挣几个。每天清晨骑自行车早早的到学校，拿大扫把扫地。他说，只当锻炼身体呗。 “我很知足。能活到快60了，身体没吗大毛病，还能走能动的，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事儿了。挺好！知足者长乐吗！想想没了的，想想还有不如我的呢。” 这份悟性，这般洒脱。服了，哥们儿！ 当下，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看职务、看工资、看是否著作等身、看是否名满天下。。。没人再提看什么思想品质了。因为在今天官本位、金本位的氛围下，思想觉悟随着官衔和资产多少上升而上升，当然也有反其道而行的，那多是在被双规或蹲笆篱子后的事儿，只要能挺住，不被发现，就算成功人士了。听说农场在编写场志，在家园征文，希望担任过副处级或以上职务的人，还包括什么作家、学者、企业家，艺术家等提供光辉简历云云。想想也不足为怪，不过如实的反映了社会的一例罢了。 想这本场志里肯定不会有多少铁林和及那些像铁林一样普普通通的农工和知青的故事和事迹，即使有也是泛泛带过，占不了几行字。是啊1700万分之一，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可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田垄却是这些“渺小”和“不足道”们一锄一锄伴随着汗水耕耘出来的；那一方方的泥土，是这些“渺小”和“不足道”们一锹一锹忍受着腰酸背痛甩出去的；那一袋袋沉甸甸的粮食是这些“渺小”和“不足道”们一粒一粒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浇灌出来的！ 记得当年看普列汉诺夫《论个人在历史中的地位与作用》一书时，里面曾引用了斯大林一句话：“领袖来复去，人民却留下。人民、只有人民是不朽的！”毛老人家也有“是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的说法。如今，似乎都“浮云”了。 最近有一则报道也很值得深思。电视台采访清华和美国某高校的两位校长，请他们分别介绍自己学校的情况，当主持人问到学校都出了哪些名人时。清华校长立即将多少位国家领导人毕业于该校抬了出来；美国校长的回答则是该校一名默默无闻的志愿者。其实，美国的那所学校绝对不乏当了美国总统和世界级的名人，但校长却认为那位志愿者是最有名的。两相比较，一个不失时机的亮出了品牌，另一方则是由衷褒奖一种精神，价值取向反差竟如此之大。对此，无话可说。 天青铁林，他用朴实无华的作为回答了对生命和生活的满分答卷。 我敬佩你，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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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7 18: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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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8 08:0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