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石钟山人 于 2017-3-1 13:46 编辑
“秋老虎”余威犹在，江鸣带着草帽，跟雷家垅的男男女女们一起耘田。 老话说：“禾根发痒，越耘越长。”江鸣手持长长的竹柄，把耘田耙在禾苗行间的泥水里用力一按，然后轻轻一拉，“吱溜”一声，一块黝黑的泥土像饺子皮一样从水中翻卷出来，软软地耷拉在禾苗根部。他飞快地一按一拉，动作娴熟潇洒，有点儿老农的范儿。 上午歇膊的时候，江鸣和大家一起躲在路边的树下乘凉。 大路上走来一群人，手里拿着柴刀，肩上扛着冲钩和绳索。江鸣一看就知道，这是从缺少柴火的地方到临近蠡泽湖的风平大山里去“盘山”割柴的村民。 其实，包括雷家垅在内的蓝星大队也没有什么山林，大都是一些十来米高的小山包，绝大部分都开垦成了旱地，再加上当地没有大面积种植棉花的传统，所以每年也要到蛟桥大队或者风平大队去“盘山”。 所谓“盘山”，就是划定一片山地，议定价钱，然后将划定范围内的灌木茅草全部割砍干净。 前几天，队长余成金带着几个人到风平大队去“盘山”，相关手续都办好了，过几天也要安排劳力去割柴。 江鸣正在树下跟成新、宝生等人吹牛，看见路过的人群中有一个瘸子，这是个瘦弱的中年人，两只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走路一拐一拐，左右摇摆的幅度很大。他觉得很好笑，于是就展示出自己的表演天赋，学着那个瘸子一拐一拐地走起来，嘴里还唱起了京剧《杜鹃山》里柯湘的一句唱词：“他推车你抬轿同怀一腔恨，同恨人间路不平路不平！” 江鸣惟妙惟肖的模仿动作引起了在树下乘凉的人们一阵哄笑，宝生也跟在他后面一拐一拐地走起来。 那个瘸子看见江鸣和宝生在学他走路的样子，又听见树下一大群人在嘲笑他，顿时涨红了脸，停住脚步，破口大骂：“我操你祖宗八代！你们笑么事笑？一群狗戳的东西！”激愤之下，他有点口不择言了。 这一下犯了众怒，树下的人相继站了起来。 “你骂哪个是狗戳的东西？嘴巴放干净点！”有人怒声高吼。 “撕烂那个死拐子的臭嘴！”有几个女人扬起耘田耙，作势就要冲过去。 见到这情形，路上的人群也停住了脚步，纷纷扬起了手中的柴刀扁担。 “你们笑人家拐子就是不对，还要打人，冇有王法啦？”有人应声反驳。 “当真是‘各人门口三尺硬’哈，要打就打，哪个怕哪个？”一个壮汉挥舞着手中的柴刀。 眼看着一场械斗就要爆发，始作俑者的江鸣有点害怕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竟然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江忠汉赶快跑到两群人的中间，大声说道：“莫闹莫闹，我来说两句。一说，我们有人学拐子走路这是不对的，老话说‘冇活到八十八，莫笑别人瘸和瞎’，人生在世，哪个敢保证自己没有三病四痛三灾四祸？哪个敢保证自己一生一世就不会拐只脚瞎只眼？” “说得好！说得好！”对方有好几个人附和，雷家垅的人一声不吭。 江忠汉面对那个瘸子，声调降低了一些，“二说，我们学你不对，你开口乱骂一伙也不对，不能‘一竹篙打翻一船人’，学你的人该骂，你不该骂一大帮人都是狗戳的。人生都是父母养的，你开口就骂人家的老子娘，你说在理不在理？” “不在理！不在理！”雷家垅一群人叫了起来。 “你们大老远来割柴也不容易，闹出了事打出了人命那就不得了！要不这样，我叫两个学你的伢仂跟你赔个礼，你也对大家说声对不起，么样？”江忠汉盯着那个瘸子，心平气和地说道。 “行哪行哪！”双方的人群都表示赞同，那位瘸子也点了点头。 江忠汉用手指着江鸣和宝生：“你们两个过来，给这位大哥赔个礼。” 江鸣和宝生走出人群，来到瘸子面前，点头哈腰，齐声说道：“对不起哈！” 那个瘸子没理睬他俩，对着树下的人群说了声“各位莫见怪哈”，转身一拐一拐地走了，同行的人也跟着他走了。 当天晚上，江鸣自然受到了父亲的严厉呵斥，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把父亲说的“冇活到八十八，莫笑别人瘸和瞎”这句话写进了日记本。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耻笑别人的生理缺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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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 13:3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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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1 23: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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