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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蜗居咏歌惜匆匆 随着气温转暖，春耕、春收、夏种，越来越忙。我们男强劳力掼草粪（将去冬下塘发酵的草粪肥，用灰杈一叉一叉掼到塘上面，再由妇女掺入猪草粪、青草搅匀，下塘继续发酵。作中晚稻肥料）累死累活一整天，收工回到家，却是满门道浓烟弥漫， 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咳嗽不停。原来是南风劲吹，从南墙上开洞的土基烟筒里，将知青简易土灶的烟火倒灌进屋内。打开大门排烟，风夹着细雨又打湿门道。 吃晚饭时，回忆起插队前工宣队的鼓噪：“你们知青六人一组的三室一厨的房屋已砌好，就等你们去住了”。我们六个知青都感到受了欺骗。 从去年10月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我们仍然蜗居在两个各5、6平方的草棚里，三人合睡一张三块床板的大床。草棚无窗，阴暗潮湿。我们都患上皮疹溃疡。幸濑薛大爷摘野草花 熬汤镲涂才好些。春节回来皮疹又复发。痒得难受，又不敢抓。 洗完脚上床，棚顶上又滴滴答答漏起雨来，搁上两个脸盆接漏水，三块床板拼的大床，怎么睡下三个人？一天重活干下来，不睡觉怎行? 我叫国虎和汪裕昌先睡，我看住脸盆，防止他们翻身时，盆里的水淋湿被褥。我忍着皮肤瘙痒，面对着小煤油灯。耳听着漏雨的滴水声，不由想起中学课本学过的 大诗人杜甫的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 我灵感顿起，信手在札志本上写下《草棚为夏雨所困歌》。后知青们一致建议改为《知青草棚蜗居歌》—— 知青草棚蜗居歌 六人蜗居十平方，六块床板两张床。草棚阴暗霉味重；雨漏皮疹又溃疡。 土基支灶烟筒窗，浓烟倒灌火星扬。屈指苦熬过半载，梦醒几时见阳光？ 困意袭来，我哈欠不断。可是雨滴还在往脸盆里落，我干脆翻出从家里带来的《朱自清散文选》阅读首篇《匆匆》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 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 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如今又到了哪里呢？…… 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 涔涔而泪 潸潸了。…… 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这篇散文上高中时曾学过，此刻读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1966年7月1日，离高考日仅剩一周，一纸通知：高考延期半年，停课搞“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参加文革两年多，又插队过半年，一千多个日子 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也不禁头 涔涔、而泪 潸潸了。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游行口号还在耳边回响。我们作为红司令最虔诚的红小兵，为红司令顶礼膜拜、斗私批修两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国家得到了什么？我们自己得到了什么？ “高邮是鱼米之乡，解放20年了怎么会还这么穷啊？”。妹妹一百二十个不相信的表情又在脑海浮现：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又能给贫穷、落后、文盲、半文盲充塞的农民，乃至全中国百姓带来什么好处？ 我的脑海又映现出犯“恶毒攻击无产阶级司令部现行反革命罪”，而被判死刑的先知先觉青年遇罗克。他仅仅批判“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写下《出身论》啊！ 我走到门道的尿桶小便，冷静思想。蓦然回首，不寒而栗—— 我这个曾经的“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先进共青团干部”“泰州市秀秀少先队辅导员”的思想，已堕落到“恶攻”罪的边缘了吗？ 。裕昌醒来小便。他见到灯下的书，关切地问：“深更半夜了，还在看书？我来换你睡觉吧！” 我将心中彷徨与他探讨；“读书还有用吗？我们的美好未来在何方？” 裕昌肯定地说：“‘书藉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我一直对这句座右铭坚信不疑。国家总要发展，发展总需高科技高知识的人才，大学总会恢复招考的。” “说得好！”我握住他的手摇了摇：黑暗中虽然看不清脸上表情，我俩的手却传递着共同的信念；学习、学习、再学习！知识总会有用武的那一天！ 雨停了，门缝外已现鱼肚白，我俩搬去接水的脸盆一起钻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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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8 16: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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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9 08:3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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