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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龙诀 - 龙正镇回忆记事
(1)天下事了忧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青城山的对联,触发我就想尽快逃离这个城市,也许生性流浪漂泊,也许厌恶平淡无味。词曰:梅竹园,长空白鹭锦水寒。锦水寒,一腔鴻愿,洒向路边。漫漫长夜复何堪,闲敲黑白又一年。又一年,河柳轻扶,熏风春眠。
隔壁成都十五中的高音喇叭已经好久没有叫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又一场新的运动要开始?而大院里每天清早八晨的就摆开了对局:下的下象棋,下的下围棋,还有下军棋五子冲的,静谧中混杂聚集着十几个诸如江豆丙丙五豆廖弟王继百夏四连三妹四妹等等十几岁的娃娃。那是一个无聊的年月,任凭社会上文斗武斗腥风血雨,相对独立的大院成为世外桃源。除了下棋,就是养兔养金鱼养鸭养狗,再不然满院子做着打游击逮猫猫的游戏,或越过曹营坝的篱笆墙潜入武侯祠去背诵隆中对,出师表。背着大人还干了许多难以言表的得意事,龌龊事,翻墙进入凌乱的工会图书室偷取丢弃的图书杂志,“静静的顿河”“基督山伯爵”百看不厌,老版“周易”“红楼梦”“二
目睹之怪现状”不忍释手,在大院里演绎着多纯真少无邪的故事,真个是青春懵懂雨无义,情窦初开云有情。又能怎么样?父亲在牛棚(地富反坏右的学习班)中自顾不暇,母亲为着家里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几张嘴转,就着父亲那点生活费。父亲也有回家的时候,身体不大好,烟抽得很凶,咳咳怂怂,有空就摆弄着有关被抄家后残缺的船驳设计图,或书写或翻译或整理凌乱的资料;母亲也疾病缠身,唠唠叨叨,不停的说着什么,不外乎油盐柴米醋。经济拮据物质匮乏,觉得比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还要忍饥耐饿。儿女个个十几二十岁老大不小,整天无所事事在面前转悠,谁看到都皱眉头。还好, 稍后永礽姐嫁人了,嫁给了引以为荣的工人阶级退伍军人袁二哥,算是个很好的本份人家;永祎妹上向姨婆家帮人混口饭吃,母亲稍微松了口气。文斗,停课停产闹革命好几年了,革命造反派保皇保守派你死我活之争不分胜负;武斗,枪声交错流弹横飞,川交一处的战死者尸首陈列在宿舍窗下,交通厅大院都快成殡仪馆了。书不能读,工作找不到,别说家庭了,整个社会的出路在哪?尽管那几年是我记忆中最偷闲的时光,但这个乱哄哄的城市就像是即将决堤的拦洪坝,何时冲出缺口难以预料。确实不能再呆下去了,好想找一个能够体现人生价值自我生存的平安空间。
终于如愿以偿。1968年12月22日,毛泽东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在那里大有作为”。随即在全国开展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想起前几年当不成红卫兵,感觉上是如何的失落,这次是非参与不可了。班主任张椿年老师和工宣队王师傅说话了,忠不忠于毛主席,就看你们的实际行动了。到农村能吃饱饭,能自食其力,还能减轻父母亲的负担或是社会压力,赶紧下户口吧,真舍不得那几年贫穷但又乱世悠闲的日子。其实只有一个选择:上山下乡!这完全是自愿的,并不像现在有些宣传说是被迫的,而且是趋之若鹜,唯恐不及。不过,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人被那场大革命洗脑之后,作任何事都已经不由自主的疯狂了,就像那首歌唱的“鱼儿离不开水呀,花儿离不开阳”。我就是那条慌不择路的鱼,一头扎进了农村这条并非清澈而且深不见底的河流。
1969年1月23日,心情极好的我们唱着不知疲倦的歌,伴着一路颠簸的节奏,翻过二鹅山,解放牌大货车把我们拉到仁寿县龙正区金顺公社。同行的邻居同学鐡杆顽友姜长虹姜和平两兄妹及同班朱国柱等分在群力三队,我独自一人分在二里之外的群力七队当了农民。公社武装部长戚火成在欢迎会上说:金顺是一条大河包到转,两条小河穿境过,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要分城里头乡巴头。语言很朴实,道理很浅显。现在想起来,扪心自问,河流在哪里?知青和农民没有区别都是一样的人吗?历史告诉我们,在同一个历史时期,人是一样的人,但谁教育谁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至今为止的标准答案仍然是不解的迷,并不是主流舆论价天响声音大就可以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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