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石钟山人 于 2017-6-15 11:59 编辑
暗流涌动
盛夏季节,天气炎热,吃过晚饭,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都在房前屋后的空地上乘凉过夜。 舒家垅祠堂门口的广场是村民们集中乘凉的地方,平坦的麻石条地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床、摇椅和俗称“秦凳”的宽长木凳,也有用板凳和木板搭起的临时床铺。在月色星光的辉映下,宽阔的门口塘水面上泛起淡淡的粼粼波光,不时拂过一阵幽幽的凉风。广场上弥漫着艾蒿熏燃的气味,与一群穿着短裤打着赤膊的男人吞云吐雾的烟草味混杂在一起。女人们一般上身穿着短袖或者无袖的汗衫,下身穿着宽松肥大的短裤,一些贪凉而又胆大的女人喜欢把短裤卷起来,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引得旁边的男人们时不时地瞟一眼。 大人们都在谈天说地唠家常,孩子们相互追逐嬉闹着,一副恬静温馨的农家夜景图。 夜深了,广场上的喧闹声逐渐停息,一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回自家堂屋敞开大门睡觉,大多数村民继续露天歇宿,只是在身上盖一条床单或者披一件上衣来遮挡露水,广场上或大或小或重或轻或长或短的鼾声此起彼伏,与田野里的虫吟蛙鸣相互唱和。 江鸣和吴金虎的住房离祠堂广场比较远,不愿意搬来搬去,就在房门口用板凳架着两块门板,两人各睡一块,一觉睡到天蒙蒙亮,起床后顺手把房门安上,倒也简单省事。 一个没有月色的深夜,江鸣和吴金虎睡得正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同时被惊醒,赶快坐起身,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惨叫声是从祠堂那边传过来的,明显是女人的声音。很快,接连响起了慌乱的喝问声和杂沓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有几个人跑到了江鸣他俩的住房门口,其中一人问道:“看到有人跑过去了么?” “冇看到。”吴金虎赶紧回答。那几个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前跑去。 村子里已经乱起来了,吴金虎和江鸣两人也赶忙来到女生宿舍这边,洪慧婻、雷华爱以及周丹旭早已等在那里,相互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几个知青一同来到祠堂前广场参加“早敬”,发现每天跪在前面的七八个四类分子都不见了。队长余家火照常主持“早敬”和派工,然后神情严厉地大声说道:“昨日半夜的事情,谁也不准乱说乱猜,要是哪个敢胡说八道,后果自负!” 人群默默地散开,走向晨曦熹微的田野。 眼下正是“双抢”季节,村里小学放了农忙假,平日里轻松惬意的吴金虎老师也得跟着江鸣、周丹旭一同去折禾,洪慧婻和雷华爱则是跟着一群妇女割禾去了。 乡村集体干农活虽说很辛苦,不过在“歇膊”的时候还是蛮热闹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喝水抽烟喂奶,聊天吹牛嗝屁,奇闻八卦古今中外,插科打诨荤素齐全,倒也自得其乐地“穷高馊[1]”。 可是,这一天“歇膊”却是出奇地安静,没有了往日的嬉戏喧闹,人们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语。 一连几天,舒家垅始终被一股暗流涌动的诡异氛围笼罩着。公社和县里都来了人,塆里的四类分子和一些抽烟的青壮男人都遭到审讯或者接受询问。 又过了好几天,这股沉闷压抑的无形气氛终于渐渐缓和,陆陆续续有一些小道消息在田头地角悄悄传开,虽然说法不一,但是当天夜晚发生的情况却大致差不多,那就是民兵连长余成军的老婆张林秀被人在阴道里塞进了烟丝,至于为什么塞烟丝则众说纷纭: 一说是阶级敌人的报复行为。因为大队里一些批斗会以及游乡示众都是民兵连长唱主角,所以有些四类分子心生恨意而蓄意报复; 一说是流氓色棍的猥亵行为。张林秀本来就长得蛮好看,加上仗着自家男人是大队干部,平日里胆子很大,喜欢四处晃悠着妖娆风骚的身影,惹得塆里一些男人心痒痒却又不敢惹荤腥,估计这次是哪个家伙暗地里玩了个恶作剧; 一说是受害家属的抗争行为。塆里一直暗暗流传着民兵连长的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全大队四类分子家里凡是好看的女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还说这位部队退伍兵从不离身的那个军用挎包里就有一块塑料布,用来在野地里搞女人。这次可能是某个老婆被民兵连长玩过的男人实在忍不住,下狠手出口恶气。 在女生宿舍的堂屋里,二班的知青们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小声议论着这件事情。 班长吴金虎一边思索一边说:“你们认为这次事件是么事性质?” “阶级敌人报复?”江鸣试问。 “不见得。”吴金虎摇了摇头。 “要我说呀,十有八九是余成军那家伙搞了别个的老婆,一报还一报!”周丹旭有点义愤填膺,接着说:“说不定上次撬大门的人也是他!” “莫乱扯哈!”洪慧婻赶紧制止口无遮拦的周丹旭。后者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将近半个多月的调查终于结束,周丹旭不幸而言中:余成军被县革委会保卫部的人带走了。 塆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余成军搞了全大队好几个四类分子家里的女人,大到四五十岁,小到十五六岁,老少通吃。 再后来,余成军被判了无期徒刑,张林秀的妖娆身影也从舒家垅消失了。
[1] 穷高馊: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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