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谢鸣明 于 2018-7-23 15:37 编辑
一蓑烟雨不了情 连续几天下雨,望着窗外打着尼龙雨伞和披着塑料雨衣匆匆赶路的人流,我不由想起了棕皮蓑衣。 小时候,那首幽默的儿歌仿佛回荡在耳边:“天上落雨我不愁,蓑衣斗笠在屋头,蓑衣还在棕树上,斗笠还在蓼叶头。”由于我的三孃在成佳农村,我和妹妹年年寒暑假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每当下雨,我们就会穿上蓑衣,到田边上撮鱼和鱼鳅。我特别喜欢穿蓑衣,因为穿着棕皮蓑衣的样子,很像电视剧《三国演义》里那些战马上的英雄,像那披着风衣四处自由流浪的好汉。所以,蓑衣最先留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不是一件避雨的雨具,而是英雄的影子。 三孃是当地农村为数极少的懂得编织蓑衣的女人之一,那是外公在三孃十五岁那年去世时留给三孃的唯一遗产。三孃很小就没有了母亲,也没有土地,外公去世后,又没有了经济来源,她靠外公教会的那一手编织蓑衣的手艺,维持生计。三孃嫁给姨夫后,依然编了不少蓑衣,一些送了人,一些自己留着,在寒冷的冬天当棉被用。在冬季的雨天,三孃去坡上做农活时,就喜欢用蓑衣裹着表弟,放在平坦的大树脚下,让他兀自玩乐。 编织棕皮蓑衣,是需要有耐心的。每年农历八九月,就得提前从棕榈树上割下那网状的棕皮,那些棕皮像毛,一丝织着一丝,坚韧耐用,将棕皮一叶一叶地摊开在太阳下晒干。第二年一开春,就到了编织蓑衣的好时节了。春雨绵绵地下,村里常常是天无三日晴,没有蓑衣,是干不成农活的。三孃开始忙碌起来,她先将棕皮平展好,用木板压直,然后削好长长的竹针,用清亮的桐油打个光滑;接着就是搓棕线,用手捏着打散了的棕皮,在大腿上轻轻地揉搓,手心搓干了,就舔口口水继续搓;搓的棕线不宜太粗太细,做领口的棕线要细点儿,做棕裙的则要粗一些;每一道工序都必须这么讲究,织出的蓑衣方才灵巧秀气、得体合身;开始真正编织蓑衣了,先织蓑披,就是蓑衣的上半截,样子颇像古代妇女穿的坎肩儿,圆圆的领口,前开襟,用尖细光滑的竹针挑着细细的棕线将领口系结实;接着织蓑裙,这是蓑衣的下半部分,编织起来更加费时费事,须编织得宽松一些,穿上时才方便大步走路和干活使力;蓑裙的末端用打散的棕皮随意地散披着,好让雨水迅速坠落滴干。一件蓑衣的好坏,关键在蓑裙,蓑裙编织得不好,蓑衣就要透风渗水,起不到避雨生暖的作用。 我同表弟去山间割牛草,总要披一件蓑衣在身上,“饱时想到饿时饥,晴时想到雨时淋”,三孃常常这样叮嘱我们。在蜀南的山区,雨似乎特别多,且往往是这边下,那边晴的,“雨不过沟,雨不翻田坎”,是形象而真实的写照。我喜欢乡村的雨,喜欢披着蓑衣看那不经意间坠落在蓑衣上红艳艳的桃花瓣,喜欢模仿大将军般指点江山、豪壮的呼唤,甚至,我期盼日日可见那斜风细雨里田埂上一个又一个身披蓑衣不断忙碌的人影,我以为那个场景才是村里最美丽的景象。 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人那句关于蓑衣的诗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当然,我还想起了三孃,那个曾经用蓑衣裹着表弟和我,给我们温暖的亲人,那个生怕我们被雨打风吹而千万遍地叮嘱我们出门时要记得带好蓑衣的人。二十多年了,我已经再也不能看见她,每每在夜雨里想起她和她的话,我的心,就会痛出一滴滴泪花…… 谢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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