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18-8-5 15:35 编辑
偷 粪 ·张翟西滨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句农谚充分说明植物生长除了需要水分还需要无机盐之道理。而人粪尿,则是一种以氮为主的速效性有机肥料,亦是农作物偏爱的佐料。 提及此话题,可谓有故事。日常生活中,凡人脚下遭遇粪便皆会躲闪、避之。实不相瞒,插队那会儿,我还真参与过偷粪哩!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所插队的村落,还很贫穷,面对生产队的大片良田或社员的自留地,一年四季大都择机而追肥,为的是农作物长势喜人收成好。 当年为生产队大田施肥,多从饲养室拉运土粪,那可是队上集中喂养骡马牛等大牲畜产生大量粪便,日积月累囤积而沤成的有机土粪场所。由于地大物博,土粪有限,有的队大牲畜喂养少,队上还有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谁若拾一笼粪交给队里就给谁记2分工,一个硬劳力干一天农活才挣十分工啊。即便如此,“狼多肉少”,并非易事;每到给庄稼追肥的日子,不得已小队还需出资购卖化肥,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资,就是好一点的生产队,也是“掂量着”、“趁摸着”。我队在八个生产队中,年终分红属中游,诸如农作物所需的氮磷钾等化肥买的甚少。我记得,施化肥时,白如雪的颗粒金贵的很,要挑选一些有责任心、靠的住的“老把式”施化肥,你瞧那阵势,人们用脸盆盛化肥,一手托盆,一手从盆中抓一把化肥抛撒于田地,循环往复,循序渐进。此时,队长皆会提醒呐喊:“最好抛撒在苗叶根部,别糟塌咧!”;当年我们的村子离咸阳氮肥厂,有20华里,我看到的景象,多半是组织社员到氮肥厂,用架子车一车车拉运氨水,若没记错,一大汽油桶才一元钱,便宜实惠么,我曾随社员一起去拉过氨水,氨水泛黄,气味刺鼻,拉到田地伴随浇地,渠水交融、一车两得,漫灌施肥,收效明显。再有队上各家各户还有少量的自留地,不外乎土粪、化肥或氨水等几种追肥方式。 一天,我队一位杨姓社员找到我,要让我帮他在城里的公厕弄来一车人粪尿,好上自留地。心想,不就一车人粪尿么,又不是啥好东西,我满口应承。 那时,我家住在城里的兴无村居委会,这是一大片低矮的棚户区,东邻咸阳火车站,西邻繁华的新兴路,有影院、剧院和一街两行的商业门市部,可谓闹区也。居委会住有几百户人家,天南地北,姓氏不一,星罗棋布,住户庞杂,大巷套小巷,一家挨一家,像“迷宫”似的。偌大的片区,仅有东西两处公厕且属旱厕,倘若街区生人打问:“公厕在哪里?”,居民一般用手一指方位,总会习惯地答:“顺着气味走!”可见,环境是多么的龌龊。我家所住的房屋离西边公厕较近,说近嘛,也有百十来米,呈W形,要拐三道弯;每天清晨,各户但凡起床第一要事,先倒尿盆,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后来,有人曾问我这样的话题:“公厕那么远,若拉肚子咋办?”我脱口而出:“强忍着、飞奔而去。” 城里寸土寸金无闲地。颇为糟糕的是西边公厕,四周全是住户,虽与公厕有些间距,但住户的房屋大都背墙靠厕,无一家门头面朝公厕的,有的能留窗则不留,仅留个很小的死窗户,安装两块玻璃且用玻璃泥密封的严严实实,只透光不透气;公厕南北走向,前方堆积居民倾倒的生活垃圾,垃圾旁有一狭窄土路,通往公厕背面的长方形化粪池并无栅拦,冬季气温低亦倒罢了,夏季这里杂草丛生、蚊蝇猖獗、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人们常常用手捂着鼻子上厕所。据说,公厕是由垃圾清运公司定时定点清运垃圾和化粪池,我全然不懂路数,瞅准了这一公厕。 回到队上就立马告知那位社员,咱俩约好在我回城返家的时候,由我带路,让他弄一车粪便拉回。那时,社员到城里用架子车拉粪便,车厢是又圆又大的专用木圆桶(类似大汽油桶),上面有方形倒粪口、下方用棉布缠绕包裹着的圆木楔子,以便固定封堵泄粪口,到了“目的地”(公厕),乡里乡党,本想搭个手,谁知,他死活不肯,毕竟心生胆怯,非要让我帮他在巷口静观其变,以防守厕之人找茬滋事。我一听,心一惊、有点毛,心想,难道这臭哄哄的粪便还真有人看守。说归说,惊归惊,我还是心不在焉蹲守巷口,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左思右想,装一木桶粪便也就耗时半个钟头,约摸差不多了,忽听公厕那边传来叫骂声,“大白天竟敢偷粪?”一浪高过一浪。我一听大事不妙,匆忙跑了过去,见一不熟悉的老汉在谴责我队上的社员,火气越来越大,话语愈来愈难听。我忙承认是自己引荐的,好说歹说,那位老汉认死理,非要让装好的一桶粪便,咋装咋倾倒,不然不放行。正在这节骨眼儿,一位我熟识的街坊邻居正好上厕所,问明事由,冲那位老汉笑嘻嘻开了腔:“好李叔哩,农民也好、知青也罢,进城掏一车粪,不容易,烦请高抬贵手,今就放他们一马!”接着用手指着我俩厉声喝道:“下不为例啊!”显然,此话向着我们。实乃,远亲不如近邻。嗬,他的左右逢圆真起作用,看公厕老汉似乎气消了、松了口,嘟嘟囔囔:“今看在熟人面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我俩像磕头虫儿点着头:“好、好,下不为例。”好在一桶粪便盛满,我忙敦促他赶紧撤离。 返回队上,那位社员告诉我,他在自家自留地头,掏出一个深坑,将那桶来之不易的粪便倾泄里面,又从土壕拉了几车黄土进行覆盖多日沤成,上自留地绝对够咧。言谈中也不乏流露出对我的感激。说实话,此事碎事一桩,并未上心。惟一不爽的是我也连带落了个“偷粪”之骂名。 一天后晌,那位社员倏忽间登门,笑容可掬:“你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给你带了一个锅盔(馍),尝尝!”乖乖,咱关中农民犹如黄土原一样,淳朴厚道,心底善良。我一看,锅盔馍是用笼布包裹的,并切成了一个个三角状,深谙,他过意不去,略表寸心。这一举动,令我受宠若惊。我顺势拿出一牙锅盔,嚯!烫手,还是刚出锅的,新麦生成,皮焦里嫩,咥上一口,香甜味美,真应了一句俗话:“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啊!” 吃一堑,长一智。一晃,多年过去咧,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进步,我们对某些事物的认识也有了质的飞跃。如今常听人们议论现在的粮食、蔬菜和瓜果,已没有从前那种纯天然的口感了,大家宁愿出高价也要买用有机肥,种出的绿色食品。扪心自问:时下,还有多少地方、多少人在使用有机肥呢?我不得而知。纵观当今农村,田地里多是穿戴整洁的农人在遍施化肥,而直接用人畜粪去为各种农作物施肥的,又有多少呢?不可否认,播撒化肥的确快捷、干净、甚至产量高,来钱快。但是,稍有农业科普常识的人皆懂,长期或过量的使用化肥不仅会降低土壤品质,致使土壤板结等危害,还会造成所种出的粮食、蔬菜和瓜果的品质下降,加之,假冒伪劣农药的喷洒和使用,吃下去后谁能保证其无毒、无害和安全呢? 难怪有人讲:“这人啊!七病八病,多半是吃出的毛病。”的确,这是当下令人关注的社会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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