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翟西滨 于 2020-2-16 21:15 编辑
今年2月17日,是41年前,中越自卫反击战打响的日子。谨以此文献给那些曾经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的知友们!——题记 难以忘却的纪念 □张翟西滨 2008年清明前夕, 3位战友董军让(左)、刘建强(中)、康建武(右)远赴云南拜谒昔日战友高有文烈士墓的情景 花开花落又一春。 我们这一代老大不小的知青,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末班车”,也搭上了硝烟弥漫的“战车”。插队是广阔天地,岁月磨砺;而对越自卫反击战,更是舍生忘死,战火洗礼。正如一首歌中唱道:“我们这一辈,和共和国同年岁,上山练过腿,下乡练过背……”愈唱愈觉:“我们这一辈,自卫反击战扬威,曾经流过血,也曾淌过泪……” 1982年初,我已进入陕棉二厂织造车间,做团的工作。一天,我所在的车间分来一位复转军人,名叫谢惠强,比我小一岁,中等个儿、精干麻利,日久生情、知根知底。他1975年3月,插队到咸阳市沣西公社田家堡大队3小队,既是插友同事,又是乡党挚友,他亦参加了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且身负重伤。事也凑巧,多年后,我加紧撰书知青纪实文学书稿,一心一意追记那段尘封的往事,他得知后连夜为我撰出长达5页的“战地笔记”;第二天就交给我,拿在手中虽几页薄纸,却犹如“秦砖厚重”。 我逐字逐句拜读他的文章,使我对那场战争有了更多谙知。1978年底,中越两国关系趋紧,具体表现在越方忘恩负义,动辄驱赶华侨,骚扰枪杀中国边民等惨无人道的恶劣行径,频频见诸报端,愈看愈令人发指,忍无可忍。一度成了国人关注的焦点,火药味越来越浓。1979年2月17日凌晨,一场有限的边境战争——中越自卫反击战终于打响。 据花甲之年的知友谢惠强回忆,1978年3月10日,他随咸阳籍千余名新兵,乘火车到达重庆,分配在成都军区第13军军直工兵营舟桥连。第13军具有亚热带山岳丛林作战经验。特别是作为当年驻守云南的主力,曾担负了抗美援越任务,越军头号主力步兵师308师、351工炮师第34团均由第13军一手训练和装备,而13军广大官兵对于越南忘恩负义早已义愤填膺。上上下下皆有“师傅打徒弟,教训龟儿子”的心态,群情激昂、士气高涨。12月22日,奉命乘坐军列由重庆开拔,奔赴云南边防前线,集结于河口、麻栗坡一线。2月16日17时,接到上级命令:前线部队全体官兵,个个理光头,面对高扬的国旗庄严宣誓:打好对越自卫反击战,让党和人民放心!钢铁般的誓言久久回荡在河谷山涧…… 当天21时许,全营潜伏在红河岸边。红河,发源于云南,它在境内有两个支流:一是元江,二是李仙江。红河流域多为红色的沙页岩地层,水呈红色,故又称红河。由河口县流入越南。红河宽不足140米,时急时缓的河流汹涌澎湃,奔腾不息。近处的竹林,木棉树依稀可辨,远处山连着山、树连着树。夜是宁静的,晕染着暮色阑珊,但这一夜非同寻常,暗藏凶险。夜幕拉过一片黑雾幔遮天蔽地,深怕泄露一点“天机”。身后各路兵种黑压压集结完毕,2月16日22时,云南前线主攻的先锋团,在暗夜掩蔽下乘坐冲锋舟,分批次渡过红河,一举抢占敌方滩头有利地形。 2月17日凌晨4点,总攻号令发出,架设浮桥须在早6点前架通。他们在毫无灯光照明的情况下,舟车、军人从掩蔽体迅捷冲向河边,开始抢架浮桥。128米宽的河床,上级命令须在1小时45分内架通。由于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惊动了对面230高地的越军,敌人的轻重机枪向我方疯狂扫射。我方万炮齐发喷着愤怒的火焰向敌人阵地倾泻。战友们凭着娴熟的技术和果敢精神,仅用1小时42分,即将浮桥架通,比上级命令提前了3分钟,各种战车、军人犹如脱缰野马,直扑敌军阵地。此时,天边露出鱼肚白。正当谢惠强和班长打桩用钢丝绳加固浮桥时,越军的一发炮弹落在3米处炸响,他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霎时双腿血流如注、动弹不得,被战友急送前方战地医疗救护站。经查,双腿是被四块弹皮击中,洞穿不一,伤势较重。辗转6天后,转送西昌解放军45医院,精心治疗两个月,才康复归队。 战后,他荣立三等功。提及“扛过枪,打过仗,负过伤,得过奖”的战争经历。他钢镚硬脆吐出俩字:“值啦!” 当年,荣立自卫反击战三等功的谢惠强 老来怀旧。他还向我娓娓道来同年一起参军的3名咸阳籍战友董军让(返乡青年入伍,复转进入粮食系统)、刘建强(返乡青年入伍,复转自主创业)、康建武(插队知青入伍,复转进入纺织企业),千里迢迢寻找牺牲战友墓地的感人故事—— 常言道,军人具有军旅情结。偶尔几位战友凑在一起,每每忆起当年一起参战的日子,大家的共识:“常常会被一种强烈的思念所困扰、所煎熬,一心想去看看昔日牺牲的战友——高有文”。战友高有文、云南籍,同年入伍同在舟桥连,平时关系极好。激战中,他与董军让是被同一发炮弹所击中,董军让全身两处受伤,且永远失去了右腿膝盖以下肢体,而高有文则是被炮弹碎片击中太阳穴而壮烈牺牲,年仅19岁。战后,一直难以确定他的具体墓地,后经多方打听,才得知高有文的墓地在云南省红河自治州屏边县。 一晃,进入2008年。遥距那场战争快30年,趁着身体还好,腿脚还行,执意拜谒战友、了却人生夙愿。他们选定3月10日,这是当年他们几人一同参军整整30年的纪念日呀!(遗憾的是谢惠强在外地,无法同行)3人自费结伴,踏上了寻觅战友墓地之路。 从西安咸阳国际机场乘机到达昆明后,还有500公里,欲到屏边县山高路远,尚需多次转车,故3个老兵,在抵达昆明的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花1500元租了一辆车,一路颠簸,直奔屏边。 下午6点多,车子终于驶入屏边县城。但他们从当地百姓口中打听到,仅屏边县就有3个烈士陵园。此时,陵园工作人员已下班,无法查询战友高有文到底葬在哪个陵园。 上千墓碑中找战友,决非易事。荒冢萋萋,墓碑遮蔽。3人抱定,一个个陵园找,一块块墓碑查,就是找到天亮,也要查遍3个陵园。雾色茫茫的陵园里,3人沿着依山而建、梯田排列的墓碑一个个仔细查对部队番号和名字。天色暗的连墓碑上的名字也看不清。装着假肢的董军让亦因上台阶过多,膝盖处磨出了一个大血泡,但他们仍相互搀扶,借着打火机发出的微弱亮光,一座墓碑都不放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看到了“高有文”的名字。顿时,3人直扑过去抱着墓碑,不知是悲是喜,久久无语。 他们用早已备好的湿巾默默擦拭、亲吻墓碑,燃香祭奠,敬一盅酒,情思悠悠,点一支烟,香烟袅袅,禁不住潸然落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抚今追昔的是曾一同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勇士们和知友们,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也许,惟有他们,才能读懂墓主人的故事,那是他们一生的眷念,一世的情缘。 啊!难以忘却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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