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卜桂仁 于 2020-9-6 19:24 编辑
南阳三日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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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才过，凉爽并未能如约而至，今年初秋的热浪，好象比暑期来得还要浓烈。应朋友之邀，携妻子一行往南阳短游。向老板请了半天的假，借用两个周休日，往返千余里，行程是很仓促的。 朋友在当今很有权势的S机关工作，此行全仰他一手操办。据说由于年龄上的“一刀切”，他才从炙手可热的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这一次，是属于余热的发挥。出发之前已经和那边接洽，全程负责接待，吃、住、游都不用自己破费。在朋友，这是时代特权的赋予，而在我们，则完全是跟着打秋风的性质了。 我喜欢旅游，凡是有人文古迹自然风物的胜地我都想去，还喜欢即兴写一些只能给自己看的“作品”以资消遣。由于连年经济景况不佳，我既要奔波生计，又无力支付昂贵的旅途消费，往往只能在近处选几处地旷人稀的地方，自己转转，聊寄无奈之情，图个乱中取静。 朋友的一片盛情好意，委实令人难却。但对我一个思想观念仍有些传统守旧的人来说，跟着别人揩油，这使我感情上多少觉得有点别扭。特别想起那些令人难堪的交际应酬场面，我不知道自己在这趟旅程中应该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2
我之成行，固然想暂时摆脱闹市的喧嚣，放松一下镇日紧张的神经，顺便寻几首聊以自娱的小诗。但是更多的考虑，还是为了陪妻出来散散心。妻和朋友的一家是多年的旧交，还在少女时代，她们就已经亲如家人，用现在的说法，应该叫“闺蜜”吧，而我实际上是后来的加入。 妻生性活泼好动，她厌倦日常刻板无味的生活套数，喜欢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找寻生活的情趣。当年国营企业还在红火的时候，她曾随单位同事去过不少地方，退休后虽然时间更为充裕，但日益拮据的家境使她只能望而却步了。 妻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的勤劳善良，热情诚恳，在早年朋友圈子里，就有着贤妻良母的美誉。她苦心孤诣无怨无悔地支撑着人数众多的家族和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正是有了妻的操持，才使我能在奔波之余，有一个赖以栖息的宁静港湾，从而增加了我搏击风浪克服逆境的信心和勇气。 每当百事无奈心力交瘁时，妻细心地照顾和温情地抚慰总使我能暂时地忘却前路的忧患和烦恼。每想到这一点，都使我由衷地感激她。朋友们开玩笑说起，如果说我这辈子还有一点成功可言的话，就是找到了妻这样一位不错的伴侣。 儿子已经成人了，可是他一直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职业，这是妻很大的一块心病。孩子长大了，面对着复杂多变的世道，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两代人之间对于价值的认识，有时是很难以沟通的。我经常劝慰妻，只要我们已经努力了，也就可以心安了。孩子们的道路，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话是这么说，可是天下做父母的谁不愿意早日看到子女的成功？ 生活的煎熬，心理的压力使妻明显地见老了。看着她鬓间出现的星星白发，我感到很心酸。无谓的劝解说的多了，自己也觉得没有说服力，但是对着现实的一切，做为一个弱势者，我又能怎么办呢？ 自觉生于天地间，并不比别人缺少什么。上不能报效国家，服务民众，亦无力赡养父母，承欢娱老，更不能顾及妻儿，给他们营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想到自己磋跎半世，一事无成，晚年失业，帮佣谋生。且不说兼济天下，想独善其身也做不到，空余两鬓秋霜，一腔感慨。反倒累及父母妻儿，时常为我牵肠挂心。我不禁愧疚地自责，自己真乃枉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之不肖者，虚度年华，百无一能，此之谓也。 心里的愧欠，使我经常想对妻做些什么。这次能陪她出去走走，我感觉是个机会，很爽快就答应了。因为有人全程接待，原无须做什么准备。但是妻还是细心地准备了一应用品，可以看得出来，在她的心里，对这次我们难得的伉俪同行，也是非常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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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汽车开过来了。这是一辆崭新的美制别克面包车。铮光明亮的外壳，舒适柔和的内装，全密封的空调设备，据说，光这车就值四五十万。而这样华贵的车子，在本市也不过才有限的几辆。朋友是向一家民企借来用的，虽然朋友自己会开车，因为路途遥远，厂家还专门给他派了个司机。我想，倘若不是朋友这样大的脸面，对我们来说，周旋这一切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谈。 同去的还有J女士、H女士和G夫人。两位女士是妻少女时代就结识的伙伴，妻为人朴实，不善交往，经常往来的，仅此几位。三十多年了，一直如同姐妹。G夫人的先生是一位书画界人士，这次因为参加筹办一个展览，所以未能偕行。G夫人受乃夫熏陶，言谈话语，看上去还很有几分斯文气。因为大家都是熟人，见面打个招呼，就先后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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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车子坐上去就是不一样，行进间几乎没有震动的感觉。说话间，轻快的座驾已经驶出喧闹的市区，把那股燥人的热浪嘈杂的人影和参差错落的高楼大厦一起统统地甩在了脑后。开放的视野往往会使沉郁已久的人们眼前豁然一亮。 过了收费站，车子驶入南行高速公路。那拔地腾起的公路，看去象是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跨越在山野沟壑之间，一直伸向那深遽的遥远…… 在高速道路上高速行驶，车速提到了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因为车厢密封的环境，我们听不到耳边那风声的呼啸，只见一行行傲然挺拔的丛树，一座座浓郁深藏的村庄，一道道清澈宁静的河流，一片片广袤无垠的绿地在眼前疾行而过。或起伏，或平坦，茂密的即将成熟的秋庄稼联成一片，在轻风中泛起一片片绿黄相间的涟漪。远方或隐或现的山形，随着车辆的飞驰不停地变换着方位，多象一位高深莫测的画师在这巨大的画幕上又抹上的浅浅一笔，显得那么超脱、飘逸。 5
每走一段路，路边就有一处好看的小楼群，这是公路管理部门办公和职员们工作栖息的所在。清一色装修考究的西式建筑风格，鹅黄色粉刷的墙壁，朱红扣瓦的脊顶坐落在丛绿环绕的旷野里，使我想起西方童话故事中许多神秘城堡的描写。 渐近黄昏，那绿茵尽头的地平线上飘起一缕缕淡淡的烟岚，慢慢地结成一线，由地表向上升腾。天和地之间的界线逐渐模糊了，远树和村庄好象在缥缈的云霭间浮动。西斜的落日渐渐地失去了耀眼的炽烈，可以直视了。在浅浅的云霓间，那看似冷却的火球愈觉浑圆、鲜红、浓艳。 我贪婪地望着窗外，捕捉着大自然的每一点信息，体味着造物者那博大精深的蕴涵。那云、那树、那田野、那河流、那落日似乎足以使我忘却了一切。面对着这迎面而来又霎然而逝的变幻，我不禁想起唐代才子王子安先生在一篇流传千古的序文中的名句：“天高地徊，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是啊，和包容万象的大自然相比，人的一生无疑是短暂渺小而又微不足道的，人类几千年的沧桑变化，在自然界中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而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在浩渺无涯的宇宙中也只能算得上是沧海一粟，我们人类得能有这样的条件繁衍生存，实在不能不感谢造物的厚赐偏爱。想到这里，甚么得失沉浮，流短飞长，蝇营狗苟，愈发显得浅薄而无聊，人世间的挚爱真情却愈发觉得可贵而倍加值得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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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过许昌，下了京珠高速公路，改走311国道，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多了，车速也不觉缓了下来。路边加油站不远处就有一座，那高大的三角锥棚架顶部的金属饰物在夕阳下相互辉映，闪着褶褶的光亮。年轻的女加油工无聊地靠坐在棚下的圆柱边打着磕睡，哪里有那么多车辆过往加油呢？看来这里的买卖并不兴隆。一哄而上的盲目投入，带来的实际结果是资源浪费和经营萧条。 为了招揽生意，几乎每座加油站旁边都盖了很多饭店、宾馆、浴室，对驻足加油的司机开展吃、住、洗一条龙服务，价格优惠打折。我想，这就是所谓竞争吧，为了赚钱，人们把能想的招数都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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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进入了南阳的地界，远处绵延的山脉逐步清晰地显露出它浑壮屹立的体魄。广袤的沃野上突兀而起的山形，使得我们视觉为之蓦然一振。 朋友是南阳人，他介绍说，这就是八百里伏牛山的余脉。以前好象听什么人说过，大地象一幅辽阔无际的画布，有了山，有了水，有了树，这才有了风景。有了动物，有了人，这才有了灵气。我想，这话，从审美的角度上，有着它一定的道理。 秋分以后，白天好象过得特别快，夕阳很快在天地结合部化做了一抹瑰丽的红云，晚幕悄悄地覆盖了大地，车在道路上静静地行驶着，远望的市区已经现出零星闪烁的灯光。 和公路平行而来的是一条大河，朋友说，这就是有名的白河。白河源于卢氏县东南，合唐河注入汉水，流经整个南阳市区，如今是这城市的一大景观。因为是枯水季节，宽阔的河床中心大部分都干涸了，现出一块块的沙洲，无多的河水绕着沙洲，分做几道细流，一会儿分开，一会儿汇集，缓缓向前流去。朋友又说，这里的水，是被截流了，到了市区，水面还是很宽的。 为了透换车厢里密闭已久的空气，司机摇下车窗玻璃，一股夹带着河沿清凉的晚风灌了进来，使得长途坐车的倦怠霍然清爽。从车窗向外看去，南阳这座豫西南重镇已在面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市区沿河两岸那一串长长的不夜灯光，象一条火树银花的人间天河，把深遽莫测的天穹和万家灯火的人寰连在了一起。更象一副闪烁着神奇光亮的无以伦比的璀灿珠链，在这千年古城的玉颈上褶褶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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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6 19: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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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9-7 07: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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