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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冲浪节选(二十二)
桑拿
随着市场的开放,人们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发生了极大变化。改革的深入,使社会的各个层面迅速在经济上拉开了档次,弱势和强势,穷人和富人的概念再一次在我们古老国家的芸芸众生中划分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原先朴实无华的街面上,突然冒出了诸多灯红酒绿,豪华的酒店、饭店、夜总会,歌舞厅、桑拿浴,充斥着城乡的每一个角落,浓妆艳抹的小姐们,从不公开,到半公开以至于完全公开地出现在各种休闲游乐场所,成为当代都市一道不可或缺的靓丽风景。 你看那门前縻聚的车水马龙和那进进出出的楚楚衣冠,那是少数钱权者们的福地。他们荒淫无耻,尽情地挥霍享受,毫无愧疚地花费着多半不是属于自己的钱财。而众多的无助者衣食拮据,家道捉襟见肘,个人的所有几乎被剥夺一空,自是与这里无缘的。 市面上浮出的不少新鲜玩意儿,桑拿浴也算是其中一路。无论那宽阔的街道两边,还是偏远的背街小巷,门面灯火辉煌的销金窟里,兴办了多少各色名目的休闲会馆、洗浴中心。迎来送往,茶余饭后,少不了要去洗个桑拿,洗澡,成了一种时尚的享受。 参加工作后,最初的活儿是一个比较脏的工种,下班前必要洗澡,工厂的每一个车间里都有自己的简易浴室,洗澡很是方便。以至于二、三十年来,我竟然不知道外面的澡塘是个什么样子。 下海以后,在商言商,为了商业的利益和公司的生存发展,自不能还象当初那样因循闭塞。有些客户需要沟通,必要的交际和应酬是不能少的,人家想干什么,我们只有奉陪,老板不止一次地开导我。其实我也不象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拘泥不化,在许多方面,我还是十分随和通融的。喝酒吃饭不必说了,唱歌跳舞我自愧无缘。只是跟着洗过几回桑拿浴,至今记忆颇深。 那天招待两个客户,酒饭之后,都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老板说,找个地方洗一洗吧。于是渝生开着车,在老板的指点下,去到了一家洗浴中心。 在门口买了票,十元一张,要说不算太贵。上了二楼,开了一个包间。服务生招待十分热情,马上给每个床铺都更换了新洗过的干净床单。 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包房,不大的房间里交错铺了四张床,两床间有一个横几,对面的墙上,悬着一台二十英寸的彩色电视,可以供浴客们休息时观赏。只是房间太小,整个楼层通风不好,总觉得屋里有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令人乍然感到不适。 脱了衣服,锁好物品,就去洗澡。洗澡间很大,有池子,有淋浴,屋子中间,横着几张床,这是供搓背的人们用的。搓背工人穿着一条泳裤,旁边放着很大的一卷薄膜。每换一个搓背浴客,就在床上覆上一层薄膜,这样可以把人和人之间的传播介质完全隔绝,比较符合当代卫生要求。他们不停地搓着,身上永远是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澡塘闷热的蒸腾还是劳累的汗水,我知道他们的报酬是非常低廉的。 由于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我们都不敢下池塘浸泡。我看那池里的水清湛湛的,好象没有几个人下去过。防患于未然,社会上的沉渣泛起,人们的恐惑心理,是可以理解的。 淋浴过后,便进入一间蒸汽室。这是一间间木板隔开的小屋。木板是带着树皮的原木,散发着木材特有的清香。屋子中央有一个火炉,电热的炉面上烧着一堆黑色的石头,蒸浴的人用壶接了凉水,浇在那石头上,生出一阵阵浓热的蒸汽,人们就坐在那四周靠墙的条凳上熏着,直到大汗淋漓,透体通泰。蒸汽不足了,可以再浇上一壶凉水,周而复始,这就是所谓桑拿了。 我和渝生坐进一间小屋,渝生浇上一壶水,燥热的小屋里立刻变得雾汽腾腾,屋里气压很高,渝生怕我承受不住,不停地问我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作为初次上道的“雏儿”,我以前从未洗过桑拿,在蒸汽的热熏下,起初觉得有些沉闷,接着就开始出汗,通体的透汗似乎把体内积蓄的那些龌浊之气完全排出体外,反倒产生了一种清爽轻松的感觉。我们又浇了一壶水,坚持着坐了一会儿,估计身上的汗已经出透了,这才出去清洗。 洗完后出来,搭上一块干净的浴巾,躺在床上休息,服务生送来一壶热茶和几个茶杯。大汗淋漓后,喝上一杯热茶,感到十分惬意。如今的浴室服务十分周全,搓背、修脚、理发、美容一应俱有,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叫上酒菜,小酌数杯,只不过这里的环境,多数人是不做这种享受的。 五个人都出来了,服务生带着职业的笑容,送来五套折叠整齐的衬衣裤,这表示马上要进入下一道程序了,我们不自觉地互相望了望。老板和两个客人每人穿上一套。渝生略犹豫了一下,也穿上一套。这衣服宽宽大大,很象医院里的病号服。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喝点水,看看电视,等着你们。”我对老板说道。 “哎呀,走吧走吧!”老板催促道。 “我不太习惯这些,真不想去的。”我说着,盖上毛巾,躺了下来。老板看我执意不去,又不能叫客人一直干等着,就领着他们几个上楼去了。一个钟点很快就过去了,老板和客人们陆续回到了房间,客人们神态安谧,这种生活对他们来说习以为常。 又一次业务,我们的老朋友W总要来,老板因为有事,临时去不了,把接待任务交给了我和渝生。W总常来常往,大家处得比较随和。那天晚上,没有喝太多的酒,从饭店出来,渝生开着车,径直去了我们常去的那间桑拿。 因为人少,开了个三人间,房间倒也干净清爽。洗过澡,大家躺在床上,舒服地喝着茶水。服务生照例送来了衣裤。“你陪W总过去吧,我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对渝生说。“甄师傅,你叫我下水呀!”渝生好象还有些腼腆,故做惊乍地说。我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去吧,为了工作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渝生略微犹豫了一下,终于换上了衣服。 我躺在床上,喝了一杯茶,翻翻电视,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节目,正觉得无聊,一个年轻的服务生从房间走过:“先生,你为什么不去玩玩?你的朋友都去了,很舒服的。”服务生殷勤地打着招呼。 我正觉得没事,于是想和他聊聊。“小伙子,那边都有些什么节目?”我明知故问地说。“按摩啊,中式的、泰式的、欧式的、美式的、很随意。”小伙子嘴里像塞住东西,说得是一口舌发直的“国语”。 “都是些什么人按呢?”“小姐呀,福建来的,个个年轻漂亮。你看上哪个,就可以挑选她为你服务。”象一个见缝就钻的推销人,小伙子介绍个中风情,如数家珍,不厌其烦。 “这么多式样都有什么区别呢?”我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中式就是一般按摩,按一个点收费,泰式按两个点收费,当然还可以有一些别的服务……” 小伙子见我问得这么详细,进一步动员说:“先生,你也去玩玩吧,不要紧的。” “我年纪大了,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啦。” “先生你讲笑话,你怎么能算年纪大呢?到我们这里来的客人,比你老年纪大的多啦,他们都玩呢……” 我觉得话已经说了不少,不想再多耽误人家时间,就赶紧收住话头:“小伙子你忙去吧,一会儿他们出来,找我买单就行了。”小伙子态度热情谦和:“先生你休息,需要什么,只管叫我。” 服务生走了,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活了半辈子,有些事情,还是头一回遇见,真乃孤陋寡闻之至,乌七八糟的物欲社会,荒淫无耻的传闻也听说过一些,不过没有如此贴近、实际。至于以后,跻身商海,灯红酒绿,逐步司空见惯,此类事体,则更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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