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已经交过地税啦，又没有偷税漏税！”我力图表明自己的观点，“那我们管不着，你们可以去找地税方面，申请退税。”老许科长很有耐心地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极力想找寻一些通融的方式。“那就是把你们的财务资料全部送过来，一笔一笔地审查，把全部收入都搞清楚。”老许科长看着我的眼睛，推心置腹式地说：“那样很麻烦，如果查出别的问题，罚得可能还会多。一般商户都不愿意选择这样做。”
时间过午，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我站起来，尝试着想请老许科长出去“坐坐”，“今天不了，以后有机会。”老许科长客气地谢绝了。
中午我没有叫老包会计回家，一同返回公司。见了老板，说明上午的情况，商量下步对策。老包会计说，今年的检查，主要是下面的税收不上来，他们所里每个人都分有具体指标，就是找事罚钱的。话是这么说，眼前的问题总要解决。老板已经交过一次税了，再往外拿钱，他心里是难受的。但是怎么办呢？老包会计是当事人，主意还得他想。“现在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具体审核人，请他们重新算过，由他们出面加以更正。当然，要给他们送些钱。”说到出钱，老板总是表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踌躇。无奈之下，只有舍小钱省大钱，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商定，下午一起去找承办的事务所联系。
吃过午饭，老包会计很早就来到公司，可能他因为自己的不慎而造成的麻烦感到有点内疚，所以表现得特别主动。老板开着车，我们去了那家事务所。事务所女主任和主审会计师出面接待了我们，主任和老包会计本来就是熟人，见面更是热情一番。热情归热情，但是有一点态度很明确，那就是要我们出一些钱，包括事务所费用和打点主管人的钱。据说这事务所女主任是老包会计姐姐本来的同学，言谈话语之间听她说起来关系还不错，但是在金钱面前，看来也是不好通融的。
老包会计反倒显得口拙，交谈中他几乎插不上嘴，我感觉与人打交道确实是老包会计的弱项。老板是个一说到出钱就心里发毛的人，当时也只能不置可否地应付几句。我们告辞出来，我觉得事务所虽然也要钱，但是他们要的钱毕竟比税务局少，“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没有其他办法，这条路应该可以考虑。老板没有说话，他有自己的想法。
过了一个星期天，老板说他找到一个过去的同学，间接认识某办公室的主任，他们在出去玩了一个下午，吃饭、洗澡、打牌，花费不菲，临了还给主任买了一张八百多元的休闲俱乐部的信用卡。主任已经答应直接找老许科长摆平此事，其实对他们来说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桩。老板对我说：“就那打牌我还没敢上桌，那上百元的赌注咱们哪能玩得起！”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明白，这种事情就象鼓起的脓包，早晚要挤出来。早完早了，至少当事人少点精神上的折磨，有什么道理可讲？
次日，我和老板早早地去到所里，径直去见老许科长。老许科长态度依然和蔼可亲，老板吭吭吃吃地说明来意，老许科长显然已经知道此事。老许科长笑着说：“按说我可以给你们全免，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和专管员的关系就很难处，他们都有任务。我的意思你们适当地交一些，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说得过去。”老许科长已经这样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在老许科长的协调下，老板表示愿意认交两千元钱。
李老师可能已经接到老许科长的指示，今天态度平缓了许多。很快就为我们办完手续，我又说了一些道歉的话。“你们怎么找了这样一个人当会计？”李老师余怨未息地说。
从所里出来，我向老板说还得找个机会请李老师出来坐坐，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少些麻烦。老板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你看着安排吧！”老板说。
过了几天，老包会计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给公司带来了麻烦，打算就此辞职不干了。我好言挽留，再三解释说这种事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和他没有什么必然关系，公司其他人也没有埋怨他的意思，劝他一定不要有什么顾虑，打消辞职念头。老包会计总算不再说走的话，只不过话比以前更少，工作做的比以前更细致了。
不料几个月后，又出现了一次状态，终于使老包会计再也无法干下去了。在一次事务纠葛中，老包会计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又仵逆了主管副科长和女专管员，使本来就有些麻烦的事情又增加了难度。徐娘半老而看上去有些美不自胜的女专管员竟直接找到老板，毫无顾忌地指示说，你们用的这个会计根本不行，赶快把他辞掉。并且当面为老板推荐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女会计。生性懦弱的老板在强势的执法者面前从来只会俯首听命，是决计不敢说出半个不字的，尽管他心里再不情愿接受一个由税务专管人员推荐来的会计。
老板把情况告诉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甄师傅，还是你对他讲吧！”老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实际上并无太多过失的老包会计。
虽然我知道老包会计同时做着好几家单位，在不在我们这儿做原本是无所谓的事，就本心来说，面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弱者，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好歹拖了几天，眼看着再不说也不行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请老包会计吃饭。老包会计似乎也察觉了一点什么，他平静地坐着，等待我开口。我终于拐弯抹角地说出了就此别过的意思，老包会计反应异常冷静。他向我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并就会计工作做了简单的交代。我再三表示歉意之后，老包会计说，其实这事并不怨你们，主要是他们的人太难打交道了。其实，老包会计说的事我也身有体会，但是，我们惹不起人家啊。
老包会计走了，后来，他又来过两三回，都是一些工作衔接上的事，他看上去还是那样深沉和忧郁，风尘仆仆，那深度近视镜后面，还是那熬得通红的眼睛。
发表于 2020-10-4 07:2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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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0-4 08: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