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放开和蒸的

特木尔朝鲁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换过许多班主任，有个班主任高高瘦瘦的，蓝色的上衣和裤子洗得发白，一双俗称“和尚鞋”的布鞋常年穿在脚上，说起话来慢腾腾的，很少训斥学生。


这老师普通话说得不好，经常带出地方口音，“派个人”他说“配个人”，“抬出去”他说“于出去”，游行时他带领大家喊口号，“美帝国主义从台湾拱出去”……同学们觉得好笑，有人就经常背地里学他讲话，有一次被他闯见了，那同学吓得脸都白了，他却假装没有看见。


他当班主任时间不长，有两件事印象深刻。


有一次班上两个同学打架，几个年纪大的同学分别抱住了两人，但被抱住的双方都在努力挣扎，一旦挣脱就又挥舞着拳头骂着冲向对方，混乱中有几个同学看见老师静静地在远处看，一会儿他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两根上体育课用的接力棒，他站在两伙人中间把手一分，一边递过一根接力棒，嘴里喊着：


“放开，让他们打，给拿棍子打，往脑袋上使劲打！打死人后送公安局坐牢。”


“啪啦”“啪啦”棒子都掉地上了，两个斗牛士谁也没接棒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也没了骂声。


第二件事是过了好长时间，那时候班里已经有了少先队员，紧接着就有了一道杠、两道杠，当“官儿”的人就多了，能管人的人就不止班长一个人了，因此与被管教者有矛盾的同学也多起来了，当这些当了大小干部的同学主动擦黑板、打扫卫生时，总会有不同的人以蔑视的口吻斥责：“哼，假积极！”


以前的班主任也针对这个问题整顿过，她批评骂别人“假积极”是“打击进步”，是“自己烂泥堆不上墙还嫉妒别人”，反正说的许多话都很严厉，那些说别人假积极的人心里都不服气。


如今这个班主任在某一天终于出面干预了，他的说法很新鲜，他说：“我看你们所有人全都是假积极!谁敢说学校的纪律你们百分之百地情愿服从？谁敢说我每次批评你们心里都高高兴兴？没有吧？你们每次不是都老老实实地按学校的规定、按我所说的做了，这不是假积极是什么？！……我这个人不怕假积极，你今天假积极，明天假积极，后天还假积极，时间长了就成蒸的了。”


他这番说辞还真管用，打这以后，果然说别人“假积极”的人就少多了，只是以后许多同学都故意把“真的”说成“蒸的”。


当年我们特别佩服这老师制止打架的招数，现在看起来这招数绝对用不得，现在的孩子，施工噪音影响了自己打游戏，敢去割断外墙高空作业工人的安全绳，和人吵架敢回家拿菜刀出来拼命……再用这招数，恐怕坐牢的就是老师了。


不过，他那假变“蒸”的理念一直让我很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