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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初老师一起回农场
张文睿
院子很静、很宽敞,右侧是一排平房,有七八间,高高大大的,房顶是红色的。 初老师指着中间的一扇门说:“这是我们知青的伙房。” 门锁着。 初老师转身走到一排篱芭矮墙前,愣了一下,小声说:“房主儿没在家。”然后绕到房后,指着窗户对身边的人说:“这是知青宿舍。” 顺着初老师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窗户一侧写着“保卫边疆、建设边疆。” 几十年过去了,字迹清晣依旧。 几乎每个人都掏出手机,一阵狂拍。 初老师说:“这是女生的宿舍,男生的宿舍没有保存下来,现在是一片庄稼地了。” 众人围着初老师,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这是干打垒吗?” 初老师笑了:“这叫‘穿靴带帽’,地基是红砖,砖砌到六七十公分,接着砌的是土坯,房顶是瓦。” 我细细地瞧了瞧,土坯墙有将近三十公分厚,冬天火升旺些,估计能扛住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 初建华老师在这儿生活过九年。 初老师支边的地方,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叫二九〇农场,后来的称号是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二师八团,如今又恢复叫二九〇农场,隶属黑龙江农垦宝泉岭管理局。 这地界儿,位于黑龙江、松花江两江汇合处的三角洲地带,北靠黑龙江,与俄罗斯一江之隔,南临松花江,东与同江市隔水相望。 这儿,早年被称为北大荒,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鼎鼎大名是:北大仓! 六十年代末,二九〇农场来的知青,有七八千人。 时光呀,真禁不住晃悠,一下就过去了五十多年。 遥想当年,十八岁的初老师,一位英姿勃发的小伙儿,而今是一位敦厚的长者,腰板依旧挺拔。 我们跟在初老师身后,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南瞧北看。 路是土路,有些碎石。路边有杨树、柳树,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玉米地、菜地。 天空出奇的蓝,白云从远方游来,又飘向远方。 我感觉这地方有些熟悉,大概是看过场景类似的油画作品。 初老师在一排红顶白墙的平房前驻足:“这就是我教书的学校。” 我数了数,六间。 房前是一个扎着篱芭的小道,一个小门,锁着。 “您白天就在这儿教书?”同行的一位朋友问。 “我晚上也常常在这儿,宿舍里人多、太热闹,我在这儿,静。读点书。”初老师笑着说。 我猜想,数年后,初老师能走上重要的管理岗位,底色是在这里打下的,是从这里起步的。 初老师回忆,来农场那年,随身带着一支口琴,那是他老父亲送给他的。 我猜想,初老师演奏《远飞的大雁》时,饱含深情。 初老师还带来一把小提琴,我猜想,那琴声在寂静的冬夜,或秋日月圆的时候,会传得很远。 土路上走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握住初老师的手:“我见过您!” 老人身材略矮,面色黑红:“我是七八年到这儿的,您应该是七八年返城的,您对我可能印象不深。” 两位老人聊了几句住事,提起了二人都熟悉的老朋友,开心地笑着。 在一行人中,有一位是二九〇农场的领导,也是初建华老师的老朋友。我听初老师管他叫宝勤,但愿我没记错。 农场领导对众人说:“当年的知青点,房子大多拆了,翻建或盖楼了,这儿,我们保持了原样儿。一是,想让初老师有个念想,每年回来看看;二是,我们琢磨着,是不是在合适的时候,建一个有关知青的场所,也算一个旅游景点吧。一句话,知识青年们,为我们北大荒变成北大仓,做过贡献。” 我有些感动。 知识青年们有哪些贡献,我讲不太完整,说两句: 一是,知识青年们让北大荒的可耕土地,扩大了数倍,是十位数的,已经载入史册; 二是,六十年代末,第一代北大荒开拓者的孩子们,到了应该念书的年龄,知识青年们的到来,迅速解决了师资问题。 初建华老师,便是贡献者之一。 北大荒是不会忘记知识青年的! 知识青年们又怎能忘记北大荒呢? 是在哪一天?大概是北疆之行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我想起了一首叫《边疆》的歌曲,是九十年代初的老歌儿,随即在晚餐时哼唱了几句: “那世界望不到边,白茫茫的一大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二十多年前的冬天 那时候天地广阔,有许多浪漫青年 他们黑压压的往前冲,要排除万难……” 补记:再续几句吧。 离初老师教书的学校,二三百米远,我们看见了一处空地,大约比篮球场小一点些。 那是当年打麦子、晾晒麦子的地方。 初建华老师和知青伙伴们,常常在那里遛弯儿。 初老师讲:“我们一边往前走,一边闭上眼睛,想像着我们正走在北京街头、走在天安门广场上……" 张文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散文集《喜新不厌旧》《南北东西茉莉花》、随笔集《二手论语》、评论集《不觉流水年长》、新闻作品集《再回首谁心依旧》、非虚构作品集《用镜头记住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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