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望见马克 于 2024-12-4 08:14 编辑
难忘的童年 1960年“三伏”的一天,老爸休息。午饭的时候,老娘端着一盘凉拌黄瓜放在桌子上,对着老爸说:“家桢就这么忙吗?都一个半月了,连一封信都没来,原来可是一个礼拜来一封信哪!” “那不是响应什么‘三从一大’号召,训练紧张呗。” “什么是‘三从一大’?听领导的话好好训练不就行了。” “还不是一个日本人出的馊主意,把孩子们都累坏了。”老爸端起酒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咂咂嘴又放回小桌。琢磨一下,他突然站起来:“不喝了,佳栋,走,跟我上北京看看家桢去。” 老爸说:“每次家桢回家总是出其不意,我们这次也来个突然袭击。”正在帮助老娘做饭的大哥,进来劝老爸:“别给家桢添麻烦了。” “没事儿,你们甭管。”顺手领着我走出大院,奔向天津西站。那时大哥在河北献县帮助农村整风完毕,回家休假。他知道国家篮球队训练的力度和强度,所以想劝住老爸。 我从未坐过火车,当然梦寐以求了。到了售票窗口,老爸买一张大人票和小孩票。窗口传来声音:“小孩多大了?”“十岁。”“大人两块二,小孩五毛,一共两块七。” “那么便宜!”爸爸称赞道。 天津西站高大雄伟,哥特式建筑外形像座钟表巍峨站立,大厅内凉风徐徐,不像是伏天。 这时一个身影闪过伫立的圆柱,是大哥,他追来继续阻拦。 老爸有点愠怒。拿着火车票对大哥说:“票已经买了,我们晚上就回来,绝不给家桢添乱。”顿了顿,他又说:“家桢去苏联访问一个多月,没给家写信,那咱知道是咋回事儿。可现在他……我惦记着啊……” 火车进站了。我站在车窗前,向大哥摆摆手。开动了,火车那叫一个快呀,像闪电一样。 不长时间就到了。崭新的北京火车站,我们都没顾得上看。上汽车到前门,再倒无轨电车到崇文门外国家运动队居住地。 北京体育馆门前,值班人员见我们从外地来,没有阻拦,指点了方向,我们就进到训练馆里。 已经是傍晚六点多,训练馆里的训练结束了。场地上有人横躺竖卧地倒着,有人在呼哧呼哧喘大气,有人在场边上喝水,有人蹲在那里歇息。 当陈文彬教练得知我们到来后,马上叫来家桢:“好好招待老爷子。” 看见我们父子,哥哥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没事儿没事儿,好长时间没接到你来信,心里惦记着。” 老爸见哥哥背心裤头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湿淋淋的,人也消瘦了不少,显得很疲惫。老爸满眼的心疼: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哥哥带我们回到驻地,把我们爷俩安顿在天坛附近的国家体委招待所,然后带我们去食堂吃饭。 天快黑了才开饭。在食堂里,许多队员跟老爸打招呼、问好。有个天津籍的老乡,见我说一口正宗道地的天津话,他也用纯正的天津话叫我“小嘎(锅)巴菜”,惹得大伙开怀大笑。 社会上节粮度荒,这里的食堂吃的却比家里过年都好。有厨师给运动员打菜,米饭馒头等主食运动员自取。鱼啊、肉啊、鸡蛋啊,这些在市面上看不到的食品,竟然都出现在餐桌上了,就是炒蔬菜也是油汪汪的,简直跟做梦一样。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就着平时根本见不到的鸡鸭鱼肉。 老爸吃不下,看着哥哥,一个劲地抽烟。 哥哥照顾我们也没吃多少。 老爸问他为嘛不吃。“太累了,吃不下。喘喘。” 吃到残羹剩饭时,老爸告诉我,把剩下的菜汤,和着米饭吃了,不能浪费。看见队员们倒掉吃不完的饭菜,老爸心疼啊!可哥哥有一番解释。他说,剩菜倒进泔水桶里喂猪,养肥了猪杀了吃肉可以再为队员服务。 饭后老爸要坐夜车回天津,哥哥不让。哥哥的领导也让他多住几天,于是当晚我们就在招待所住下了。 夜里我起床方便时,看见老爸正坐在那里抽烟。我不知道他是刚刚醒来,还是一直没睡。显然,看到哥哥那个疲惫、大汗淋漓的样子,老爸心里不是滋味呀。可能老爸在想,这会儿家桢是在床上睡觉,还是偷跑到篮球场上练球了呢? 第二天早上,老爸和哥哥商量好,把我留在哥哥身边,就独自回天津了。那是一个星期天,哥哥没有休息,还在训练。不知道是他自己“加餐”还是篮球队集体行动,反正他把我接到他们运动员的驻地后,就跑去训练了。哥哥为革命刻苦集训,实练苦练加油练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哥哥的安排,那位管我叫“小嘎(锅)巴菜”的队员来陪我打球、玩捉迷藏。整个上午,我是玩疯了。我们在天坛路运动员驻地的楼上楼下、楼里楼外躲猫猫。在这里,我还看见了庄则栋、李富荣等乒乓名将。他们在悠闲地唱歌,紧张忙碌地洗衣服,或者拿着水枪打逗。 后来哥哥告诉我,陪我玩的那位哥哥是天津籍的队员,北京体育学院毕业生叫吕长新。从此,吕长新的良好形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 下午,我被大哥接回天津。 十年后,我在北大荒的冰天雪地里,与天斗、与地斗。几年艰苦的知青生活中,哥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深深影响着我,我以哥哥为榜样,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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