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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榛子 北大荒的秋天,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更是收获的季节。 每到入秋,大豆摇铃,催人开镰。男女知青人手一把小镰刀,一猫腰,一溜烟,不一会儿便哧溜出去几十米远。遇上风天,秋风送爽,大伙儿的干劲儿更高了。北大荒的风很有规律,常是上午来,下午去。风过天新,恰似被秋雨洗涤了一遍,云白得像棉朵,天也蓝得透明,夜晚月亮升起来,满天的繁星像沙子一样。知青会息了灯,敞开门窗,任月光自由地流淌进来。那时候,屋里屋外充溢着幽微的醇香,除了文子的嘤嘤声和秋虫的鸣叫,万籁俱寂,偶尔还夹杂着野果落下的声音。 秋收结束,农场会放上两天假,知青们就相约去河套,那里有成片的野榛树。早上露水重,一阵风吹来,野榛子在阳光下抖动着身子,恰似一盏盏小灯笼。知青一捋一把榛子,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采得十几斤。口袋装满了,便脱下秋裤,扎上口,架在脖子上。饿了,就坐在阳坡上剥榛子吃,才咬开几个,便满口清香,看着彼此被榛子染成青绿色的嘴巴,女知青乐了。回来路上,掰几穗苞米,架在火上烧烤。我还学着黑瞎子掰棒子的样子,掰一个掉一个,把女知青笑得前仰后合。不一会儿,苞米扒出来,棒子焦黄嫩白,捧在手里咬一口,热烘烘,喷香,整个儿秋天的热情都揣在怀里了。 后来我调到厂部物资库,老主任的家在山里,那里长满了野榛子、松子、山核桃。秋天放假就随老主任进山采榛子,然后分给大家。 野榛树有一人多高,手指般粗细,密集成片地生长在一起,有单个的,有并蒂的,常常三四棵抱团长在一起。野榛子的果实不大,拇指肚大小,外面包着黄绿色的光滑护皮,护皮上长满了小刺,样子有些像板栗。秋末榛子熟了,它的外壳经不住里面果实的膨胀,会裂开一道缝,风一吹枝条摇摆,果实会掉下来,藏在草稞里。拾榛子并不轻松,野榛树长在半山腰,果实落下来会沿着山坡往下滚,所以坑洼的地方落果较多。野榛子外壳上的刺又细又尖,扎在手上很疼,不小心还会把手扎出血,所以拾野榛子时最好戴上帆布手套,手里拿着一个树棍,用它在草丛里划拉。 野榛子采回来,先要在口袋里捂几天,榛子就会从护皮中脱落出来,用水洗一下,然后晒上几日。春节联欢会上,老主任把野榛子炒了端来,这年就有了味道。我还写了一首小诗《野榛子》朗诵给大家:嘿,这小东西,浑身硬得没有一丝缝隙,任凭我尖利的牙齿,也无法咬开。嘿,这小东西,因为护着一颗心,长出了一身硬皮,你不出来,我怎能尝到你的美味?这是我第一次写诗,老主任夸我写的好呢。后来我返城时,老主任又去车站送我,还给了我一袋野榛子呢。 饥荒年代,农场的老职工会把榛子磨成粉,和在玉米面里,甜丝丝的,蒸成窝头,靠它度过了饥荒年代。冬天老职工会进山割这种榛树条子,用拖拉机拉回家当栅栏夹园子,也可以当柴禾。这样割去的榛树条子,春天来了还会抽枝,但不能开花结果,要耐心地等上几年,它们才会又慢慢抽枝,再次形成成片的榛树林,重新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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