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的第一年,我们吃国家调拨的商品粮。买粮要到离村二十五里路的“陶思浩”粮站,由队里的男女知青轮流前往。 本月轮到我和高重行去买粮。一大早,队里给派的是一头最听话的毛驴,老乡帮我们备好毛驴车和装粮食的口袋、油桶,我们俩赶着毛驴车上路了。毛驴慢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小高学着车把式的样子扬着鞭子坐在前面,嘴里高兴地唱着歌。我躺在麻袋上,望着蓝天、白云,舒展着连日劳作后疲惫的身体。第一次买粮有些兴奋,闭着眼睛心里美滋滋的。驴车在颠簸的路上慢慢走着,不时听见小高的吆喝声“驾”!“驾”!忽然,毛驴呜哇呜哇的大叫,并猛然立起身狂跑起来,我被从倒立起来的车上重重地甩了下来,等我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小高紧紧抓住毛驴的缰绳高声叫着,毛驴正朝着远处的地里狂奔。我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朝着同伴跑去。好容易来到驴车跟前,见小高大口喘着粗气,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到底怎么回事呀?我们俩一脸的茫然。奇怪的是眼前怎么变成两头毛驴了?刚好一个老乡路过,看见我们俩既狼狈又不解的样子,告诉我们说:“京娃子,这是叫驴看见草驴了”。他帮我们把两头驴分开,送我们上了路。受了惊吓的我们赶着驴车继续前进。 很顺利地买完粮和油,足够一个月的开销了,我们把口袋扎得紧紧的,油瓶子的封盖也拧好了。我们俩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村里,回程之路没有了来时的新鲜与欢乐。我们选择了一条离村近的路,正行走间,毛驴忽然趴下不走了,装粮的车也翻倒了,小高用鞭子赶它,我用手推它,费尽了周折也无济于事,这头毛驴就是趴着不动。天气很热,我们又受了惊吓,干脆坐在草地上休息一会儿。我们俩吃了几口干馍,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 正在无奈时,一个放牛娃正好走过,看见我们俩的狼狈样子,告诉说:“毛驴肚皮上爬满了‘蚂蝗虫’,专吸毛驴肚皮上的血,毛驴又疼又痒,必须把这些‘蚂蝗’除掉才行。”说完牛倌走了。我们俩开始拿棍子往下扒拉,那‘蚂蝗’似乎长在上面,根本拨弄不下来。心里着急又没办法,俩人扔掉棍子坐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们一哭,毛驴忽然动了一下,还以为它要走了,没想到毛驴只是动了一下身子,又趴下了。再一看,粮食口袋全掉在地上,油桶也倒了,油盖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眼看着桶里的油“咕咚”“咕咚”往外流,明明知道油有多珍贵,但就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去扶油桶,只好任凭它满地流淌。 哭够了,也累了。风停了,日头也偏西了。路过几个老乡,见到我俩狼狈的样子,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帮我们把粮油重新装上车,“哭甚?这个营生不是你们女娃干的,下回你们不要来了,快回哇!”好心的乡亲帮我们把车赶到回村的道上,一路上,我们累得无力讲话,疲惫不堪,软软地躺在了粮袋上。 天快黑了,小毛驴也许饿了,不用驱赶就迈开四条腿紧走,一直到村子里小队门口才停下。乡亲们、队长、同学们,正焦急地盼着我们归来。我们俩满身是土,伤痕累累地回来了。看到同学和乡亲惊诧的目光,再想想一天的经历,满心的委屈,不由得又哭起来。这是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单独买粮,以后这项工作由男生去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