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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岁月】之三十一 现金的感慨
这是我在星星屯呆的最后一天了。下晌,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到队部去找我们小队的队长,因为我下乡插队四年来还没和队里郑重其事的结过帐呢。
由于我们小队的分值低(一分抵人民币五分钱,一等壮劳力干一天活挣十分才有五毛钱的收入),以前下乡的几年当中每到秋后算帐的时候,等算完个人的收入帐后,除了扣除口粮还有平日队里逢年过节的给大家分点花生、大豆、黑油(能当食用的棉花籽油)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所以大家虽然都累死累活的干了一年活,可谁也看不到什么真钱。包括社员家的零花钱也都是自家偷偷赶集上店的卖点鸡蛋、旱烟,加上院子里自产的瓜果梨桃来对付点油盐酱醋的花销。
生产队日常的花销就更拮据了,有的时候甚至连买赶车的鞭梢子和绑绳都没钱买,更说不上换什么大件头的东西了。那几年也说不上这集体经济是怎么搞的,就是个穷。可这回我都要走了呀,队里得把帐给我结了吧。要不,等我回城上了班以后,哪有时间老为这事来回跑呀。
头两天我就托付老队长赶紧把我的工分帐拢一下,然后去了该扣的,不管还剩多少,都把它折成现金给我好带着回家。就这样又等了好几天,直到昨天队长告诉我:帐是算完了,可队里没多少现金,得等他四处筹借全了才能给我,还告诉我再等一天吧。
其实,不光是我着急,队里也是一样着急。也是怕因为这事耽误了我回城。好容易今天有准信了。我就早早的如约来到了小队队部,进屋看见队长和现金都早在屋里等着了,见我到来队长就让小队管现金的递给我一个硕大的报纸包,歉意的说:“使了好大的劲,才给你凑了个整二百。剩下的再过两天等卖了猪羔子再给你吧,实在没招了。”
我接过了纸包,解开绑在包上的细麻绳打开纸包一看:嗬,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旧票子,最大面值的就是几张五元的,剩下都是两元、一元的再就是角分的毛票,竟然连一张“大团结”都没有,足见这钱凑来的可真不容易。虽然还差三十元钱没给我,可那也把我乐得够呛,因为我从记事到现在,兜里穷得连五块钱都没超过,什么时候见过上百元的巨款?!
我记得刚开始下乡的头一阵子,看见别人怀里都揣个塑料钱夹,我就眼红得很。我就愿意看着人家买东西时先从怀里拿出钱夹,再从钱夹里拿出钱来的潇洒样子,那就别提多羡慕了。于是,我也暗暗发誓我也要有一个钱夹!后来我就开始节衣缩食,连烟都不买的硬顶了两个月,终于凑够了三元六角钱买了个浅灰色的塑料钱夹。
可当我拿到钱夹的狂喜还未过去,就有开始又愁个不行了。为什么?因为我的那点可怜钱都花在买钱夹上了,再就没有能往钱夹里放的钱。可总不能让钱夹里唱空城计吧,所以我又左思右想的算计了半天,只好先把我最得意的一张照片拿出来插在钱夹的透明格里,又把几张好看的卡片放在别的格里装装样子。既使这样,我也把这个几乎空空如也的钱夹装在我的上衣最明显的兜里,好让别人看到我也有个钱包啦。
可是在下乡插队四年后要离开这里的今天,面对着这么一大包的真钱,我简直狂喜得都手足无措了。好象我现在就是天底下最有钱的富翁,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就是你在城里的工厂上班的话,象类似我这样的二级国营工人的月工资才三十八元六角,今天这些钱足抵我在工厂干小半年了,那还不是富翁是什么?!
我大脑飞快转着圈地想象着我回家后,我那受尽生活磨难的母亲,要是见到他的二儿子能拿回这些钱来,那该是怎样的一个高兴的表情!至于剩下生产队欠我那三十元钱,以后再说吧,先不管它了。
往回走的一路上,我的一直在心里飞快得设计着无数个怎样花这笔钱的方案,先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再买一双猪皮的“青年式”皮鞋?还是买一块“上海”牌手表?还是……
可是后来我什么都没给自己买,回到家后,一看已经上了四年班的哥哥还在骑那稀哩哗啦的破自行车,已经都修了无数回实在没法再骑了。我心里一动就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先给他买了一台天津产的“红旗牌”自行车。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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